第90章(第3/8页)

“啊,这样啊。”庆虞把书又递回去,微微一笑:“所以这是一个道德失效的世界,而有的人还蒙在鼓里呢。我完全可以烧杀抢掠,死前当一回英雄,但人们只会记得我的功德。”

就如庆之远。

外人看到他们家里的情况,只会说:庆总事业风生水起,还有心平衡城乡教育,但就是对亲生女儿的教育方式有误,不过他也只是对亲生女儿不好罢了。

所以,“我也理应宽恕家人时不时的残暴对吗?那是不是他们有巨大价值待开发的前兆?虽然他们绝对得不了诺贝尔文学奖。”

医生没有再说话,而是选择跟她的主管医师交流,集体心理治疗因她中断,其他人都对她亲切起来,她才知道,私下里大家都管这些医生叫‘自由基放射体’。他们让患者衰老。

万恶之源。

没有人愿意参加集体心理治疗。

医师应该知道且必须知道。

庆虞被带去谈话。

她的主治医师看了看检查报告,形容她是‘不会发光的太阳’。她很温和,似乎对疾病没有什么歧视,“庆虞,你离万丈光芒就差一点。你才是有巨大价值未开发的那个人。”

才八点钟,时间尚早。医师的诊疗室窗户大开,桌上置一盆绿草,微风窜入,草熏风暖。医师穿着浆洗过的白袍,脸上是不可说的温煦。

回到工娱室观看电视节目,她坐下没多久,广播里放起睡前歌曲,是白光的《等着你回来》。

每次听到这首歌,她总能幻想出两只长着人脸的燕子出双入对。

回到宿舍,室友披头散发的躲在门口吓她,张开嘴,好像在提醒早上她们打过架的事情。

庆虞不想跟她说话,她惦记着外面,惦记着医师的话。

她想出去,可是她自己清楚,病没好,出不去。

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天,有没有人找她,年郁和季岚过得怎么样。

出去以后她想杀了庆之远,尽管那晚他因为她精神分裂的事掉泪,但那不足以抵消他擅自送她来这里的罪孽。

小时候她万般辛苦的想让他知道她得了心理疾病,他却从来不愿相信,长大后她可以控制疾病,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又将她送来这里,与世隔绝。

室友看她闷闷不乐,主动凑过来说:“我给你送一份礼物。”

庆虞猜想大概是恶作剧,躺到床上后不动了,闭上眼睛。

室友挠她的腰,闹得她压根睡不着,只好睁眼,回敬一拳头。

那瘦的可怕的女人躲开,笑嘻嘻的说:“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真有礼物。”

庆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大门背后贴着一张纸,上面写道——此间禁止悲伤。

室友从床上跳下去,开始摇头晃脑,跳舞,边跳边说:“我跟你一样,也讨厌那些不清楚别人经历过什么就随意评判的人。就好像一个相亲的男人要求女方必须孝顺,可万一女方的父母从小就虐打她呢,难道也要让她以博爱之心去度化吗?这太荒谬了。医生没得过精神病,怎么知道没吃没喝要比精神病痛苦呢,这本来就不该放在一起比较,拿痛苦作比较的人太可怕了,比我们这些疯子还可怕。”

庆虞看到她床上凌乱一团,被褥不知多久没晒,如果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看到脏的发硬的被罩,肯定会认为被子下面藏着一个虫族。

“你不疯。”她说。

女人跳舞的动作停了,回头笑得像个骷髅头,她太瘦了,“你怎么知道我不疯呢,就因为我说话有条理吗?那你说话也很有意思,难道你也不疯吗?还是说除非我压着你,打你骂你,逼你买我的飞升秘籍,把身上搓下来的泥丸当仙丹推销出去才算是个疯子?我在这里住了好多年,还不知道疯子的门槛已经这么高了。”

庆虞看到纸上那几个字,字迹潦草,但笔锋有力。

第二天醒来时,第一件事还是打架。

这疯女人好像忘记昨晚她们短暂的谈心事件,又疯狂的骚扰她。

她跑去跟管理人员投诉,污蔑疯女人是同性恋,想对她进行性骚扰。但是管理人员以‘未造成实质性损伤’为由驳回。

隔了一天,她又去投诉,再次驳回。

日子过得平常,不能上网,不能打电话,像活在另一个世界。

她越来越想念外面的生活,幻想能够再见到年郁和季岚,这种想法日渐强烈。也许是因为昨天早上洗漱的时候看到有个人不停的把自己的手往镜子上甩,血溅了满地,那人又嘟囔着要把自己的皮剥下来卖钱。

那个场面让人不忍回想。

一直到早晨睡醒,眼前还是溅在牙刷上的血,恶心了一整夜。

今天再次见到那个人时,她戴了好几条约束带,脸色呆滞,眼珠缓慢的动起来。而此时语音播报正是温柔女声,念道:“患者健康高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