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秋风(第3/4页)

洛卡诺之后,我们从虔特谷到杜莫多索拉,是一个任何人都有印象、可爱但无聊的水边小村。马梧每晚打电话来。天气太好的旅行,太阳眼镜和头巾的些微抵抗毫无作用,我和安杰拉都晒黑了。

第六天,我们回到卢加诺,同一个别墅饭店的同一个房间,马梧的鲜花水果和留言早已送到。

旅途如何?

好想快点看到你。

爱你。

"你爱马梧吗?"

黄昏时,在二楼的阳台餐厅,安杰拉喝着琴汤尼问我。阳台上望见浮着几艘游艇的湖和对面的淡淡青山,吹过丰富绿野的风以温柔的适度力道拂过脸颊。

"爱啊!"

我老实回答。趁着漂亮红色的鸡尾酒还冰凉的时候灌入喉咙。

"马梧很认真哟!"

安杰拉看着湖水说。和马梧一样的深褐色瞳孔。脸上略显疲态。

"我呢,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险些误过答话的时机。

"回去?美国吗?"

安杰拉两手一摊,稍微垮着腰,"回其他什么地方吧!"她招呼侍者要了橄榄,"我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

我们暂时沉默地啜饮自己的饮料。

"为什么离婚?"

终于说出我一直想问的话。安杰拉先看着我的脸,捏着刚送来的橄榄说:老是吵架啊!日日夜夜都吵得厉害,两人一碰面就吼,那家伙还使用暴力。"

我皱着脸,安杰拉笑了。

"嗳,那也是彼此彼此。"鼻子挤着皱纹,"粗鲁的家伙,野兽!"

七点已过,但天色还没有要黑的样子。

"为什么结婚的?"我问。

安杰拉望着青山,清晰地说:"爱啊!I was so in love with him."

安其拉特别把重音放在so上。

"I'm gonna miss you."我说。

安杰拉略略低头微笑。

米兰下着雾雨。才离开一个星期,街道已笼罩在初秋的气息中。

"米兰的味道!"打开车窗,安杰拉有感而发地说:"这种忧郁的色调。"

我们互相吃吃地笑着。

马梧做完下午的工作回来。缠绵的长吻(我们好不容易分开身体时,安杰拉两手叉腰,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摇摇头。)后,三人在客厅喝茶。

"好想见你。"

马梧说了好几次。

"好想见你。"

第一次我也这样回答,打从心底。

第二天因为没事,一整天在看书和泡澡。我的日常生活。什么也不做,一事无成。

下雨了,从浴室窗户看得到细细冷冷的雨和雨湿的街道、树木和路旁停车。

I was so in love with him.

我忘不了安杰拉的话。I was so in love with him.

洗好澡,我用浴巾包着身体,打电话到马梧的办公室。

"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说。

感觉电话那头马梧在苦笑,"我尽量早点回去。"

简直是钟摆。

我心情黯淡地这么想。摆到一边后,必定再摆回另一边。像是要逃似的。像要挽回摆幅似的。是高中物理老师告诉我这运动永无止境的绝望事物。

我穿上衣服,以还可以听到雨声的音量放着古诺(Charles Gounod)的"浮士德"。音量缓缓充满房间里。

翌周,和暌违多日的丹妮耶拉共进午餐。

上午,我先到图书馆,再到圣玛利亚感恩修道院中庭看了一下书。像是秋天的低温阴天,这种日子里灰泥砖造的小圆屋顶总是看起来比平常稍大。

通往挂着绘画的餐厅门前也排着长龙。我经过队伍旁边,走进教堂大门。瞬间有股熟悉的味道。非常怀念、难以置信的怀念的味道。顺正的味道。或是我们那时的味道。

是排队的人当中夹着日本人的关系吧!我闭上眼睛两秒钟。即使是错觉也无所谓。即使是错觉也完全无妨,我只是想多感受一点那个氛围。但是一闭上眼睛,车辆往来的声音变得噪耳起来,只感受到这条街的寻常空气,夹杂着废气和冷冷的石板路味道流过而已。

我合上书,仰望着铁灰色的天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丹妮耶拉像含苞待放的玫瑰般洋溢着温馨幸福。我们在一家小餐馆见面,吃足了色拉。

"又绕去图书馆啦?"丹妮耶拉拉着我手里的书问。

我简短地说声:"Si.",她的眼睛柔柔含笑。

"好像要下雨哩!"她手肘撑在以苔绿、黄色和黑色为基调拼成的马赛克磁砖桌子说。

"正是读书天气啊!"我开玩笑地回答。

丹妮耶拉耸耸肩说:"不变也是一种魅力。"

"是怪人啦!"我插起虾仁放入口中。

准备春天举行婚礼,忙着找新房、写请柬、选新娘礼服,丹妮耶拉过着忙碌的每一天。我告诉她和安杰拉去瑞士旅行的事,她说:"很好啊,反正也不能不去。"

这家餐馆收费有点贵,但环境安静、食物味道不错、总是客满。我望着眼前好朋友那棕色头发、白皙皮肤、丰腴的手和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紫石英是丹妮耶拉的诞生石,切割成圆滑大颗的紫石英真的非常配她。被爱的证据的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