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5页)

但这几位婕妤大多出身勋贵,和注重诗书礼节的书香世家不同,勋贵是从龙征战之功,好武强身,于是她们多少有点底子,能上得了马,拉得开弓,之前还在议论谁家小姐十四岁打得一手好马球,端午节“击鞠”拔得头筹。

谢令鸢出身豫章谢氏,曾经颇看不惯女子习武骑射,还曾经写骈文嘲笑过她们。如今不仅邀她们,还坦然地自曝其短——射不上靶,倒让几位婕妤们感受到了她的诚意,心里舒坦多了。

眼下见德妃如此,她们比先前更有了热情,纷纷拿起了女用短弓,拉弓如满月。五个女子站得身段笔直,精神爽利,五支利-箭齐齐射出,全在十五步开外的箭靶上。虽未中靶心,然不远矣。

谢令鸢举目望去,几位婕妤正在对着她笑,眼神殷切切的……她悚然一惊,仿佛看到了一幕画面——

几位婕妤们把德妃抱在怀里,笑嘻嘻地教她射箭。

谢令鸢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她眼角余光一扫,先前那十分素净的婕妤,正站在一旁,拿着弓箭上上下下仔细擦拭——似乎不会拉弓。宫女们都唤那人为“宋婕妤”,待她的态度也与其他人略有不同,颇有两分尊敬。

谢令鸢留意她多时,见状心中有了主意。

宫女们侍立一旁,见德妃走到宋婕妤身后,忽然伸出手——

宋婕妤不防,猛地被德妃娘娘揽入了怀中!

……宫女们都惊呆了,她们看到了什么?

她们赶紧不约而同揉了揉眼睛。

谢令鸢正想说让本宫教你射箭姿势,但还未来得及出声,全身过了电一般,从头皮酥麻到了脚底。

【天梁星君?宋静慈】

眼前出现淡蓝色的星盘,同时浮现出了属于天梁星君的九星宿命诗——往往预示星君的生平始末,可窥前因,也可见后果。

【色如烟雨神如诗,心似满月人静慈。玉带君子问归处,手持桃李长相思。】

——司德的天梁星君。

谢令鸢正惊喜,忽然,脚上一痛!

随即怀中一空,被宋婕妤用力推开了。

宋婕妤一脚踩在德妃的脚上,趁其吃痛之际,挣脱谢令鸢的双手,往前走了两步。她神色冷淡,表情却有些异样,仿佛是不小心沾染了什么,极难忍受一般。

她的宫女眼疾手快,一旁递上了帕子和一个净瓶,宋婕妤似是忍耐不住了,就这么当着谢令鸢的面,急切地用帕子擦衣服,又用净瓶洗了手擦干。

谢令鸢按着脚,心想,原来宋静慈这么素净,爱穿浅色衣服,不是因为多低调,而是因为有洁癖。

宋婕妤蹙眉擦干了手,宫人往地上铺了一块手帕,她才跪下:“请德妃娘娘恕罪,嫔妾不习惯与人近身,陛下和太后也是知道的。”

这话说的平静无波,谢令鸢却还是听出来了宋婕妤被冒犯之后的不悦,不然怎不说她踩了自己一脚呢。然而宋婕妤拿萧怀瑾和太后的名头来压,谢令鸢也不能置喙什么——人有洁癖表现不一,宋婕妤似乎是非常排斥惧怕污垢。对洁癖严重的人而言,突然拥抱确实是极大的冒犯。

周围的婕妤眼见这一幕发生,宋婕妤得罪了德妃娘娘,而德妃娘娘被弄得颇没面子,下不了台,有人旁观,有人窃笑,有人则上前替德妃娘娘找台阶:

“娘娘勿怪,那日嫔妾去宋妹妹宫里一转,走过的地方都被宋妹妹宫里的人拿着净水擦洗了一遍,就这事儿啊,嫔妾可不知和宋妹妹闹过多少次了。”

说话的这个刘婕妤,倒是个好心人。怕谢令鸢找不到台阶下,迁怒于宋婕妤,拿着自己的糗事打趣。

谢令鸢也是头一次被这样嫌弃,不过找到一位星君,总归是喜事,她心情好,便释然一笑:“这没什么,千人万状,宋姐姐有好洁之癖,本宫自该是体谅的。”

她如此释然,其他婕妤都颇有些吃惊。

宋婕妤神色不动,倒是她身边的宫女松了口气,却又担心德妃只是嘴上不计较,心里却揣着这事儿,犹豫着抬头,替自家娘娘辩解:“德妃娘娘,我家娘娘这洁癖,是打小就有的,娘娘也是深受其扰,许多东西吃不得碰不得,在宫里也就不多走动了。”

谢令鸢想上前扶起宋婕妤,想了想又收回手:“难怪宋姐姐看着清瘦,快起吧,这点小事,本宫若因此记挂着,岂不是心胸狭仄?”

你就是心胸狭仄睚眦必报的人啊——众婕妤心中同时飞出这般念头,却又觉不妥。

德妃娘娘似乎真的心胸大度了。不过,也难保不是因为其他缘故——宋婕妤虽然不受宠,从未侍寝,但太后待她有两分另眼相看,太后身边的韦女官也对她格外照顾一点。

曾经宋婕妤身边的宫女,被人诬陷偷了孙美人宫里的首饰,送去宫正司发落。韦女官兼管宫正司,把那宫女先送了回去,又命人严查了此事,将始作俑者杖毙拖出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