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这人很挑剔

北镇抚司角门打开,抬出一个木板,上面趴着刚刚受过刑的布松良。

棕褐色木门打开又合上,外面的天空明亮高远,和北镇抚司墙内看到的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那么的令人向往。

来时意气风发,自骄自傲,走时冷冷淡淡,秋风凄凉,连个人送都没有……布松良很迷茫,自己汲汲营营为什么?得到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得到,失去……他原本也什么都没有。

担架被放在一边的石台上,老仆给了小兵酒钱,匆匆转去街外,将自家的马车赶来。

阳光有些刺眼,布松良很不喜欢。

他现在说不上后悔还是怨恨,他不是目中无人,不知道谁是这儿的老大,也想巴结仇疑青,但仇疑青来的时间太短,他靠不上去,没机会,不知道新指挥使脾气禀性,以前的行事风格思维模式又没改过来,还不知道低调,急着往上爬,这才……

阳光一暗,眼前出现一个人影,他艰难的抬头——是指挥使身边的副将郑英。

郑英过来是为了警告他:“布先生是个聪明人,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布松良眼瞳一震,这话……什么意思?职责范围内的机密之事,不消别人提醒,他也知道闭嘴,副将刻意来提醒一趟,难道因为叶白汀?

“不,不知郑副将此话何意?在下一个小仵作,能知道什么?”

郑英弯身,眼睛危险眯起,声音低沉:“你不蠢,这话为什么同你说,为什么这个时候说,你懂。”

布松良:……

郑英站直身:“话已带到,做不做由你,要是不想好好活着的话——指挥使的手段,你知道。”

布松良闭上眼,苦笑出声。

他哪里还敢?他是亲眼见识过仇疑青有多狠,亲眼看到他连杀多少人的,这种人绝对惹不起,他也不敢惹。

丢脸又怎样,被赶出来又怎样,反正外面人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有退路,起码是北镇抚司出来的人,外头谁不多敬一尺?要求放低点,还是能寻到生计的……

可叹诏狱里那些傻子们,这么大的事全蒙在鼓里呢!等着吧,有你们在这大坑里摔跤的一天!

想着想着,布松良又愉悦了起来,视线滑过屋角,看到了远处的皇城。

那里头,也有好多尊大佛呢,仇疑青啊仇疑青,你最好厉害一点,好好保住你现在的位置,否则么……你被大人物啃得骨头都不剩的时候,别怪别人欺负你养的娇少爷!

金乌东升,暮降西落,朝霞明亮,晚霞绚烂,正午仿若金鳞开,光芒耀金,炽烈流转,每一刻的皇城都应承接着不同光线,呈现出不一样的美感,可以是肃穆,可以是深晦,可以是壮丽,可以是威慑。

今日早朝,锦衣卫指挥使上了个折子,说的就是最近破获的案子,三个死者,一个凶手,一本被藏起来记录着贪污信息的账册,一条因想更有力控制别人浮现的乌香贩卖链,短短数日追查,督粮转运使,刑部左侍郎,工部尚书全折了进去,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卷进来,官职和重要性,不一而足。

薄薄一本折子,像投入湖中的巨石,在朝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要不要接着往下查,查的话查多少,如何处理与案人员……百官们纷纷讨论起来,最后因意见不一,打起了口水仗,吵得特别凶。

早朝还没散,消息就长了脚似的,送进了后宫。

长乐宫里,金纱浅荡,珠帘卷绯,鎏金香炉袅袅生烟,殿中器物不一而足,一眼看上去就是富贵,以金色为主,绯色点缀,富贵又不失精致,让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尤太贵妃坐在铺了白色皮子的榻上,染着蔻丹的指甲一扫,就将小几上一众茶盏扫落在地:“一群没用的东西!”

太监富力行赶紧跪在地上,给她擦手:“我的主子诶,您倒小心自己的手啊,为这点子小事伤了身子,咱们东厂哪担待的起?”

尤太贵妃踹了他一脚,脚也没拿开,就踩在他肩膀上:“你们没用,本宫还不能说了?”

富力行顺势给她按脚,力道又缓又松:“主子这是什么话?别说说两句了,您就是立时要了奴才的命,奴才也只有感恩戴德的!就是以后不能伺候主子了,奴才这心里……”

说着话,还抹起了眼泪,看起来伤心极了。

尤太贵妃哼了一声,把脚收了回来。

富力行使了眼色,让小太监们把地上收拾干净,换了盏新茶,小心翼翼的递给尤太贵妃:“这回这案子……咱们的人卷进去不少,奴才得讨主子个意思,救……还是不救?”

尤太贵妃凤眼一嗔:“都是一群废物,救不了就不救喽,反正这回遭殃的又不只是本宫的人。”

富力行眼珠一转,看了看窗边西边,笑容谄媚:“要不说主子慧眼呢,那边——定也正愁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