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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芹正在厨房里忙,晚上要上班,她生怕乔书培不吃晚饭,自从采芹上晚班之后,他就常常忘了吃晚饭,他说他已经不习惯于一个人去馆子里吃饭了。所以,采芹炖了一锅牛肉汤,又在忙着洗菜切菜,想在上班前把晚餐做好。她双手湿淋淋的,衣服上还沾着菜叶子。听到一大群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声音,又听到乔书培这一叫,她不知怎的,就大吃一惊而心慌意乱起来。慌忙洗干净手,拂了拂散乱的头发,扯下了围裙,她还来不及弄清爽,书培又在喊了:

“采芹!快来迎接客人啊!我最要好的同学都来了!采芹,你在哪儿?”

她整理着衣裳,手足失措,却不能藏在厨房里不见人啊!深吸了口气,她心里有些慌,有些乱,有些急,有些怯场,有些羞赧……这个书培啊,怎么预先不给她一个通知呢?她也可以把自己打扮整齐一些呀!不能再迟延了,硬着头皮,她迎了出去。

一走到“客厅”,她就更加心慌意乱了。迎面看到的,就是那个有小酒窝的“好美丽好美丽”的小姐,一头短发,一对锐利而明亮的眼睛,充满了好奇,直率地、坦白地、紧迫地盯着她,似乎想一眼就把她看得透透的,而她觉得,她也真的被这对慧黠的眸子看得透透的了,因为她只有那样浅浅的内容,像盆浅浅的水,是禁不起这样“聪明”的“大学生”来透视的。

“采芹,”书培走过来,一把用胳膊揽住了她,那男性的胳膊是多么强韧而有力啊,像个堡垒似的圈住了她,她觉得那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稳定多了,“我给你介绍,这是苏燕青,我就在她爸爸那儿工作,你知道。燕青的学问才好呢,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品学兼优……”

“得了,乔书培,”燕青瞅着他笑,“哪儿跑来这么多客套和虚伪?你少肉麻了!”

乔书培笑了,转向陈樵和“长发飘飘”:

“这是何雯,外文系的系花,也是我们陈樵兄的……”

“乔书培!”何雯凶巴巴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乔书培用手直抓脑袋,一股傻呵呵相,“我今天连介绍人都不会了,到处碰钉子!采芹,咱们学校是有名的,男生傻,女生凶。而傻男生老被凶女生统治,有些阴阳颠倒……”

“你可是例外啊!”陈樵笑着说,紧盯着采芹看。她怯生生地站在那儿,唇边带着个几乎是“可怜兮兮”的微笑。脂粉不施,荆钗布裙,皮肤又白又细,眼珠又黑又深,身材纤细苗条,如玉树临风。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却相当“楚楚动人”。“啊哈,”他爽朗地怪笑着,“乔书培,怪不得你看不上我们学校的凶女生,原来你家里藏着这样个娇滴滴!”

苏燕青轻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斜睨着乔书培,点点头说:

“我看,咱们女生虽然凶,男生可不傻,尤其你这位姓乔的大艺术家,可绝不傻!”她回头直视着采芹,睁大了眼睛问,“乔大嫂,你说是不是啊?”

采芹的脸蓦然通红,连脖子都红了,头一低,她匆匆忙忙地说了句:

“你们大家坐,我去倒茶!”

说完,她转身就往厨房冲去。陈樵在后面直着脖子喊:

“乔大嫂!你别忙,咱们自己吃的喝的统统带了!”

她冲去厨房,听到书培正在那儿用埋怨的语气,低低地说着:

“搞什么鬼?陈樵?叫她采芹就得了,什么乔大嫂?”

“嗬,乔书培,”是苏燕青的声音,“你不要指桑骂槐。怎么啦?不能叫她乔大嫂啊?那么,乔太太如何?直呼名字,我可不习惯。”

“不习惯吗?”乔书培答得敏捷,“苏小姐,你请坐。何小姐,你也坐。陈先生,你别站着啊!咱们家椅子不够,大家席地而坐吧!”

“哇!”苏燕青怪叫着,似乎在乔书培肩上敲了一记,“你这人真是越来越狡猾了!简直是只——不折不扣的黄鼠狼!”

大家哄然一声,都大笑了起来。采芹站在厨房里,呆呆地啃着手指甲,可不能这样躲着不出去啊。她振作了一下,冲了四杯茶,用托盘托着,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她回到客厅里的时候,陈樵和何雯早已席地而坐,打开了带来的大包小包,瓜子牛肉干啤酒汽水等又吃又喝的,一副“宾至如归”的样子。苏燕青却握着一把瓜子,呆呆地站在窗前,面对着乔书培给采芹画的一张画像出神。那画像是乔书培最近画的,是张油画,依然以彩霞满天为背景,有小窗,有窗台,窗台上有朵紫色的小花。天空是橙红与绛紫组成的,窗台也染上紫色的光芒,小花也镶着发亮的金边,而她——采芹半侧面地依窗而立,穿了件浅紫色的衬衫,鼻尖、眼底、发上……都被彩霞染成了金色。整个画面,是由发亮的金橙色与紫色组合的,带着种夺人的韵味与说不出来的美。苏燕青抽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乔书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