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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孩子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奔跑,吆喝着,呼喊着,穿梭于树林之内,谁都忘了再去追究“老大老二老三”的问题。

不过,从这次以后,每当乔书培看到白屋,每当他听到白屋里流泻出来的琴声,他都会为这“古堡”幻想出一个“囚犯”,那就是殷采芹的妈妈了。为了“同情”这个“囚犯”,他对殷采芹的“敌意”(为什么会有敌意,他自己也闹不清楚了)也消失了很多。而真正和殷采芹做“朋友”,还是开始在那只受伤的小麻雀身上。那时,他们已经升到三年级,乔书培早已是全校闻名的“神童”了。

那天黄昏,乔书培刚和小胖分手,一个人逗留在防风林里面,收集着“松果”(事实上,是木麻黄的果实)。他收集松果,是要做一件“艺术品”。乔云峰刚教过他把鹅卵石漆成不同的颜色,使他初窥到“化腐朽为神奇”的窍门。立即,他举一反三,想用松果、贝壳、珊瑚、石头……来一一试验。他弯着腰,细心地找寻着松果,他要外表生得整齐而硕大的。正在他专心收集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细嫩、稚气、娇弱的声音:

“我捡到一只小麻雀,它不会飞了。”

他站直身子,就看到殷采芹那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她默默地瞅着他,眼神里有着单纯的信赖和崇拜,她双手紧紧地捧着一样东西,那只小麻雀!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她立刻把那正发着抖的小东西郑重地放进他的手心里,肯定而依赖地说:

“你会治好它,是不是?”

他觉得有股异样的感觉蹿进了他内心中。稚龄的孩子根本不解男女之情,可是,这温柔信赖的声音却鼓动了他的男儿气概和英雄感。女孩子真没用,一只小麻雀都弄得她束手无策!他想着,虽然自己也对掌心里那蠕动的小东西有些不知所措,却硬着头皮不肯表示出来。

“让我看看它怎么了?”他粗声说。

“我看过了,它的翅膀断了!”

翅膀断了?他吓了一跳。小麻雀的翅膀断了,他又能怎样?但是,他依然煞有介事地检查了一番,果然,那小麻雀的一边翅膀折了,显然是顽童们用弹弓射击的结果。他把它放在沙地上,它徒劳地扇动着未折的翅膀,在沙上小步奔走,看来是可怜兮兮的。他观望了一会儿,思索着童军课上教过的“急救”方法。

“要上夹板!”他说。

“我去找根树枝来!”她很快地说。

于是,他们坐在那软软的沙地上,用树枝和殷采芹系头发的毛线,忙着给那小麻雀包扎、上夹板,忙了个不亦乐乎。整整弄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把那翅膀给固定了。小麻雀在他们手心中不住扑动,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殷采芹就像哄婴儿似的,不住口地说:

“乖乖,别动呵!乖乖,绑好就不痛了呵!乖乖,好可怜呵!乖乖,不要哭呵!……”

他用一种崭新的感觉,惊讶地体会到一个女孩儿的温存和细致。然后,他忘了他的松果,忘了他的“艺术品”,忘了他的贝壳和珊瑚……当暮色来临的时候,他带回家的,是那只受伤的小麻雀。

“我带回去治好它!”

于是,他和殷采芹之间,有了一份共有的秘密。秘密的喜悦,秘密的希望,秘密的祝福和秘密的关怀。整整一星期,他早上一到学校,殷采芹就会远远地跑过来,热心地、悄悄地问一句:

“怎么样?”

“好些了!”

她会满足地跑开,整个小脸庞上,都绽放着光彩和快乐。这样,一星期后,他们把小麻雀带回树林,拆掉夹板,两颗小脑袋挤在一块儿,两对眼睛热烈地盯在麻雀身上,两双小手忙不迭地去拨弄那东倒西歪的小身子,两人嘴里,都不停地呼喊着,鼓励着:

“飞呀!快飞呀!飞呀!举起翅膀来飞呀!飞呀!飞呀!飞呀!……”

小麻雀扇动着翅膀,在沙地上摇摇摆摆地漫步,怀疑地昂起头东张西望……然后,它终于恢复了信心,大自然在呼唤它,白云在呼唤它,广阔的蓝天在呼唤它……它骤然仰首,发出一声尖锐的、喜悦的清啼,就“扑啦啦”一声振翅飞去。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送它飞向那白云深处。一刹那间,两双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在树林内跳着,叫着,欢呼着:

“它会飞了!它会飞了!它会飞了!”

这是一个开始。从这一天起,乔书培发现殷采芹成了他的影子。孩子们还不知道男女之嫌,也不懂得异性相吸。两人只是天真烂漫地玩在一块儿。殷采芹正在学钢琴,放学后,她还常常留在音乐教室练琴,那练习曲单调而枯燥,常常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弹奏。乔书培说:

“难听死了!你妈妈弹的比较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