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先生,再见

殷先生用一种极为微妙的眼光看着辛桃馥,淡淡说:“先把饭吃完。”

辛桃馥被殷先生这不轻不重的一句卸了全身的力。

他苦笑一下,低头吃饭。

辛桃馥满腹心事,吃得也不多,殷先生同样没进食多少,二人都只算是摄入了一点儿热量罢了。

待饭菜撤下后,殷先生收到工作电话,便先回书房处理公务。

辛桃馥独自在房间里待着,坐立难安,如同头上悬了一把刀,不知何时会跌落,将他头颅夺去。

待到了平日睡觉的时刻,卧室的门便“啪嗒”的开了。

辛桃馥见殷先生进了屋内——殷先生没穿家居服,而是一套西装,一丝不苟得像从前的他那般。他看起来也不那样随和了,眉眼间的锋利好像钢笔的笔尖。

辛桃馥忽而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但他却只能硬着头皮迎接。无论是好是坏,这都是他需要面对的结果。

他笑笑,对殷先生说:“先生这么晚了还穿这样,是要出门吗?”

殷先生道:“小朋友,我们谈谈。”

“我们谈谈”,四个字,可比什么都教辛桃馥震惊。

辛桃馥不觉得殷先生是那种会把话放在台面上摊开谈谈的人——起码不会这样和自己谈。

但现在殷先生真当有什么事一般坐下,目光专注而认真,就像已不把辛桃馥当宠物了,真当他是一个平等的人一般。

辛桃馥咽了咽唾沫,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说:“谈什么?”

“谈谈你的想法。”殷先生语气平淡而认真,像一个深度访谈的记者,“为什么打算如此粗暴又仓促地结束这段关系?”

殷先生越是平淡,辛桃馥就越是光火。

但他仍压着一口暴躁的气,不徐不疾地回答:“殷先生既然要和相公子订婚了,我要是再不走,就太不识趣,也太不体统了。”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讽刺,约莫是他有些忍不住气,也约莫是他觉得殷先生不会感到冒犯。

殷先生果然不以为忤,他还沉思了几秒,才说:“真的是这个原因吗?”他的语气好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辛桃馥愣了一下,却说:“为什么不是呢?”

殷先生只道:“为什么不是呢?”他语气轻轻的,像窗棂擦过的风,“如果我说我根本没有和他订婚的打算,你就会彻底打消离开的念头吗?”

辛桃馥一下被问住了:会吗?

不会的。

在相公子趾高气扬地宣告订婚消息的之前,辛桃馥就打定主意要走了。

所谓的什么订婚、什么相公子,都不过是一个导火索。

真正的火药桶,早早就横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跟什么相公子没有关系。

辛桃馥未想到殷先生看得这么透彻,这种透彻让辛桃馥觉得有些难堪。他眉毛挑起,眼睛里闪过嘲弄的光:“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既然说了要钱,我便给你钱,你要喜欢,我也给你喜欢。”殷先生的语气带着几分困惑,“所以,你的不满是什么?”

殷先生素来平直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出一副如孩子般纯真的模样,眼神里浮现的困惑又那么的真实——真实得让辛桃馥恼怒。

辛桃馥气笑了,只说:“是啊,我又有什么资格不满呢?”

这句话语气尖得像猫儿磨得锋利的爪,再可爱也能将人抓出血。

殷先生的眼神闪了闪,嘴里吐出长长的叹气:“所以,这就是你的不满。”

“什么?”辛桃馥倒未明白。

殷先生道:“你的不满,便是你不能不满。”

辛桃馥未想到自己都没说明白的话,能叫殷先生瞬时一语道破。

但细想来,又有什么不能的?

殷先生是一个聪明透彻的人,这么平白浅显的事情,有什么看不透的?他要真的看不透,怕是没费力气、花心思去看,不在意便不了解罢了。

殷先生似觉感伤:“我以为,你知道我待你是不同的。”

这份感伤叫辛桃馥颇为不屑。

辛桃馥笑了,说:“是不同,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对先生而言,我再特别,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殷先生听完这句话,沉静了一秒钟,神色也肃穆,身体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种摄人的气场,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恼怒。

辛桃馥仍未曾见过殷先生的恼怒,这是第一回 ,使他感到十分新奇,又十分害怕。

“玩物。”殷先生好像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如咬碎一个黄莲,“你确实是这么想的吗?”

殷先生的薄怒好像火,能烧得辛桃馥也发热。

辛桃馥只觉无力维持那种虚假的温驯,眉眼也染了恼意:真好笑,像是谁不会有脾气一样。

他咬了咬后槽牙,鼓起勇气,大胆忤逆,冷声说:“先生,你既在一开始就说了,钱和喜欢只能选一样,不就已经限定了我们的关系了吗?我是你花钱找的乐子,如果不是玩物,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