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她说得多么好听!他凝视她,今天的她,多么漂亮,多么焕发。她穿了件鹅黄色衬衫,绿色灯芯绒长裤,加了件绿色滚黄边的小背心,就像一朵娇娇的小黄玫瑰,被嫩嫩的绿叶托着;如此清新,如此美丽,如此青春!唉!生命是多美好呀!青春是多美好啊!他忍不住拥她入怀,吻她,又吻她。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他说,“只是,和你的礼物比起来,我的这件东西就太庸俗了。”

“是什么?是什么?”她好奇而喜悦地叫着,“快拿给我看!”

“等一下,”他说,“你吃过早餐吗?”

“还没有。”

“好,我们先出去吃早餐,吃完东西,回来再拿给你!”

“不要!”她扭着身子,“我要先看。”

他把她往门外拉去。

“我饿了,走!我们去吃豆浆油条!”

他们去巷口的豆浆店里,叫了油条,叫了小烧饼,他一面吃,一面看着她说:

“在今天,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我能不能要求你几件事呢?”

“要听听看是什么要求。”

“不会故意刁难你的,你知道我从不习难你的。”

“好,你说!”

“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尤其你的胃。”

“好。”她柔顺地。

“不许吃冰的东西!”

“好。”

“不许吃辣的东西!”

“好!”

“不许空肚子去上课!”

“好!”

“不许半夜看书到天亮!”

“好!”

“不许淋雨!”

“好!”

“不许为了和弟弟妹妹吵架就不吃饭!”

“好!”

“要快乐地生活!”

“好!”

“要常常笑!”

“好!”

“要嫁给我!”

“好!”

鸵鸵一说出最后一个“好”字,就发现上当了。因为韩青一连串说的都是些不很重要的事,在这个快乐的日子里,尽可以大方地去依顺他。谁知他忽然冒出一句“要嫁给我!”她答得太顺口了,“好”字已冲口而出,这个字一出口,韩青可乐坏了!他扬着眉,笑得那么神采飞扬,整个脸上都绽放出光彩来。他的手伸到桌面上,压住了她的手,郑重地、欣悦无比地说:

“一诺千金啊!再无反悔啊!”

“不行不行!”她笑着嚷,“你这人有点赖皮,你故意让我上当……”

“墟!”他嘘着,阻止她说下去,“人类相爱,就要互许终身,这是对彼此的付出,难道,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

“有啊!”她顺口喊。

“是什么?”

“你太瘦了!”她乱找原因。不过,那时的韩青,确实很瘦,暑假的疯狂工作把他的体力消耗了太多,那时,他只有五十四公斤。

“太瘦了?怎么办?”他瞪着她,“要多胖你才满意?”

“六十公斤。”

“六十公斤?”他算了算,回头就对那老板说,“给我拿十个糯米饭团来!”

“你要干什么?”鸵鸵睁大眼睛问。

“吃啊!不吃怎么能胖呢!”

说着,他就真的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那糯米饭团来。她睁大眼睛看他,故意不去阻止他,看他要如何收场。哪知,他左吃一个饭团,右吃一个饭团。伸长了脖子,就那样一个又一个地塞进去。她看得自己的喉咙都代他噎起来了,自己的胃都代他胀起来了,当他去吃第六个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抓住了他的手,叱骂着说:

“你这个神经病!你准备噎死啊!如果你噎死了,我嫁给谁去?”

一句话就让他灵魂都出了窍,心都快飞上天了。他不吃了,只是看着她傻傻地笑。

然后,他们回到了小屋里,他郑重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是个纯金的、镂空雕花、手工非常朴拙、非常古老的一个戒指。

“这是我给你的!”他慎重地说。

“哦!”她惊呼着,“戒指!这……这……这岂不太严重了吗?你去订做的吗?你把钱都去订了这戒指吗?这……这……”

他拿起她的手,把戒指套在她中指上,不大不小,刚刚正好。她挣扎着,想脱下来。他握紧了她的手,虔诚地、郑重地、温柔地、深刻地一直看进她眼睛深处去。他一个字一个字,恳恳切切地说:

“这不是我买的戒指,这是个很旧很古老的东西,它是我外公送我外婆的礼物,外婆又把它送给了我母亲。当我来台北时,母亲怕我没钱用,把这戒指给了我。这些年,我穷过,我苦过,我当过手表,当过外套……就是没有卖掉这戒指。它并不很值钱,不是钻石,不是红宝,只是个制造得土土的、拙拙的金戒指,但它有三代之间的爱。我把它给你,不敢要求你什么,只是奉献我所能奉献的:我的未来、我的生命,我全部全部的爱。你能脱下来吗?你能不要吗?你能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