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4页)

“萧……萧老师?”她怯怯地问。

“是的,”依云慌忙说,“你就是俞碧菡的妹妹?”

碧荷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屋子里拉,她小小的身子吓得不住抖索着。

“我姐姐……我姐姐……”她抽噎着说,“她快要死了!”

“别怕!”依云紧握了碧荷一下,“我们进去看!”她回头叫了一声,“皓天,你也进来,这屋里有个女人,我拿她是毫无办法的!”

他们冲了进去,一走进房内,依云就看到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正坐在一张竹制的桌子前面,在大口大口地喝着一瓶红露酒,满屋子都是酒气、霉味,以及一股潮湿的尿骚味。在那男人旁边,那个与依云有一面之缘的女人正呆呆地坐着。看到了他们,那女人跳了起来:

“你们是谁?半夜三更来我家做什么?”她其势汹汹地问。

“我们来看碧菡!”依云昂着头说,“听说她病了!她在什么地方?”

碧荷用小手死拉着她,把她往屋后扯。

“在这边!你们快来,在这边!”

依云无暇也无心再去顾到那女人,就跟着碧荷来到一间阴阴暗暗的房间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然后,在屋顶那支六十烛的灯光下,依云一眼看到了俞碧菡,在一张竹床上,碧菡那瘦弱的、痉挛成一团的身子,正半掩在一堆破棉絮中间。她的头垂在枕头上,脸色比被单还白,唇边、满枕头上、被单上,都染着血渍。在一刹那间,依云吓得脚都软了,她回头抓住高皓天:

“他们把她杀了!”她说。

“不是,不是。”碧荷猛烈地摇着头,“姐姐病了,她一直吐血,一直吐血。”

高皓天冲了过去,俯下身子,他看了看碧菡,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抬起头来,他很快地说:

“她还活着!”

依云也冲到床边,摸了摸碧菡的手,她试着叫:

“俞碧菡!俞碧菡!”

碧菡毫无反应地躺着,只剩下了一口气,看样子,她随时都可以结束这条生命。依云恼怒了,病成这样子!那个父亲在喝酒,母亲若无其事,他们是安心要让她死掉!她愤怒地问碧荷:

“她病了多久了?”

“从今天下午就昏倒了,”碧荷抽抽噎噎地说,“爸爸说要送医院,妈妈不肯!”

“依云!”高皓天当机立断,“我们没有时间耽误,如果要救她,就得马上送医院!”

那个“父亲”进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他醉醺醺地,脚步跄踉地站着,口齿不清地说:

“你们……你们做做好事,把她带走,别再……送……送回来,在……在这样的家庭里,她……她活着,还不如……不如死了好!”

依云气得发抖,她瞪视着那个父亲。

“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她叫,“你们见死不救,就等于在谋杀她!我告诉你们,碧菡如果活过来,我就饶了你们!如果死了,我非控告你们不可!”

“控告我们?”那个“母亲”也进来了,似乎也明白碧菡危在旦夕,她那副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已经收敛了,反而显得胆怯而怕事,她嗫嗫嚅嚅地说:“她生病,又不是我们要她生的,关我们什么事?”

依云气得咬牙切齿。

“你是第一个凶手!”她叫,“你巴不得她死!”

“依云!”高皓天说,“少和她吵了,我们救人要紧!你拿床毯子裹住她,我把她抱到车上去!”

一句话提醒了依云,她慌忙找毯子,没找到,只好用那床脏兮兮的棉被把她盖住。高皓天一把抱起了她,那身子那样轻,抱在怀里像一片羽毛。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那张脸,如此苍白,如此憔悴,如此怯弱……那紧闭的双眼,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天哪!这是一条生命呢!一阵紧张的、怜惜的情绪紧抓住了他:不能让她死去,不能让一条生命这样随随便便地死去!他抱紧她,大踏步地走出屋子,一直往车边走去。把碧菡放在后座上,依云坐进去搂住了她,以防她倾跌下来。碧荷哭哭啼啼地跟了过来:

“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她哭着说。

看样子,这个家里除了这个小女孩,并没有第二个人关心碧菡的死活,依云简单地说了句:

“上来吧!”

碧荷钻进了车子。

高皓天发动了马达,车子如箭离弦般向前冲去。毫不思索地,高皓天一直驶向台大医院。碧荷不再哭泣了,只是悄悄地注视着姐姐,悄悄地用手去抚摸她,依云望着这姐妹二人,一刹那间,她深深体会到这姐妹二人同病相怜的悲哀和相依为命的亲情。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安慰地紧握住碧荷的手。碧荷在这一握下,似乎增加了无限的温暖和勇气,她抬眼注视着依云,含泪说:

“萧老师,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