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星期日,我准时到了谷风家里。

天还是下着雨,而且冷得怕人,可是谷风家里仍然高朋满座。最吸引人的,是客厅中那个大壁炉,正熊熊地烧着一炉好火,几乎二分之一的人都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完全是一幅“冬日行乐图”。我一走进去,何飞飞就跳了起来说:

“哈,蓝采,你成了稀客了。”

“怎么回事?”紫云也走过来问,“生病了?”

“是好像瘦了一点。”小俞说。

“而且脸色也不好,”祖望接口。

“坐到这儿来,蓝采,靠着火暖一点。”纫兰丢了一个靠垫在壁炉前,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过去。

“也别太靠近火,有炭气。”彤云说。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包围着我,简直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头一次,我发现大家对我这么好,这么关怀,竟使我感动得又有些想流泪了。他们拥着我,七嘴八舌地问候我,俨然我生了场大病似的,我私心里不禁喊了声惭愧,甚至很为自己没有真的病一场而遗憾。好不容易,我总算坐定了,水孩儿又拿了条毯子来,坚持要盖在我膝上,我不停地向她解说:

“我根本没有什么,我实在没生什么病……”

“别说了,”水孩儿打断我,“看你那么苍白,还要逞强呢!还不趁早给我乖乖地坐着。”

看样子,我生病早已经是“既成事实”,完全“不容分辩”了。我只好听凭他们安排,靠垫、毛毯、热水袋全来了,半天才弄清爽。我捧着热水袋,盖着毯子坐在那儿,浑身的不自在,何飞飞笑着说:

“这可像个病西施了。”

一直没有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我抬起头来,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搜寻,立即,像触电一般,我接触到了他的眼光,他坐在较远的沙发里,伸长着腿,一动也不动。但是,他那对炯炯有神的眸子却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我。

我在那灼热的注视下低垂了头,大概坐得离火太近了,又加上热水袋和毯子什么的,我的脸开始可怕地发起烧来。我听到室内笑语喧哗,我听到何飞飞在鼓动大家做什么“三只脚”的游戏,但是我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对这一切都无法关心,脑子里只浮动着那对炯炯有神的眸子。

何飞飞和小俞他们开始玩起“三只脚”来,他们两个人站在一排,何飞飞的右脚和小俞的左脚绑在一起,成为一组,另一组是谷风和怀冰。站在客厅一堵墙边,他们两组开始比赛,向另一堵墙走去。大家欢呼着,叫着,吼着,给他们两组加油,但是,都没有走到一半,不知怎么,两组竟相撞了,只听到一片摔跤之声,大家摔成了一团,而旁观者笑成了一团。接着,大家都参加了游戏,变成五六组同时比赛。但,柯梦南还坐在那儿,他的眼光空空茫茫地望着窗外。

像一阵风般,何飞飞卷到柯梦南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

“站起来,你这个大男人!坐在这儿干吗,起来!跟我一组,小俞不行,笨得像个猪!”

柯梦南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参加了游戏,满屋子的笑闹、尖叫、扑倒的声音。我默默地望着炉火,火焰在跳动着,木柴发出“啪”的响声,我有些神思恍惚,不知不觉地又陷进了空漠的冥想之中。

“还不舒服吗?”水孩儿走到我旁边坐下。

“根本没有不舒服。”我说。

“现在你的脸红了,有没有发烧?”

“火烤的。”

她看看正在游戏的人群,用手托着腮,也不知不觉地看得出神了,好半天,她轻轻地说:

“他多帅啊!”

“你说谁?”我问。

“柯梦南。”

我看看她,她也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有着笑意,仿佛她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爱上他了?”我问。

她耸耸肩,对我含蓄地一笑。

“记得吗?”她说,“我说过的,我不爱凑热闹。”

一声尖叫,我们都抬起头来,是何飞飞,她已经整个摔倒在地上,正好扑在柯梦南身上,两个人的腿绑在一起,谁都无法站起来。大家起哄了,都不肯去扶他们,反而鼓着掌叫好,何飞飞大骂着说:

“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柯梦南,”小张说,“什么滋味?软玉温香抱满怀?”

何飞飞已经坐了起来,把绑着腿的绳子解开了,听到这句话,她手里的绳子“唰”的一声就扫向小张的脸,小张捧着脸大叫哎哟,这一鞭显然“货真价实”,小张的手好半天都放不下来。而何飞飞呢?她笑嘻嘻地把脸凑近小张,唱起一支歌来:

我手里拿着一条神鞭,好像是女王,

轻轻打在你身上,听你喃喃歌唱!

这是支牧羊女的歌,小张挨了打不算,还变成了羊了。他气呼呼地把手放了下来,逼近何飞飞,似乎想大骂一番。但是,他面对的是何飞飞那张笑吟吟的脸,甜蜜蜜的小嘴唇,和那对亮晶晶、动人楚楚的眸子,他骂不出口了,叹了一口气,他掉转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