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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双低语了一句:

“你如果真有决心,不要说,只要做!”

我心里一动,望着小双,我觉得她说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不要说,只要做!果然,卢友文拼命地点着头,一个劲儿地说:

“是的,我不说,我做!只要你不生气,只要你不这样板着脸,我做!我要拿出真正的成绩给你看!不再是有头无尾的东西!我发誓!”

小双低低地叹口气,这时,才转过头来,望着卢友文,卢友文也默默地、祈谅地望着她。看样子,一场争执已成过去,我示意雨农告辞,小夫妻吵了架再和好,那时的恩爱可能更超过以前,我们不要再碍事了。小双送我们到大门口,我才悄悄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吵起架来的?”

“他——”小双摇摇头,“他要卖钢琴!”

“什么?”我吓了一跳,“为什么?”

小双瞅着我。

“你想,为了什么昵?家里再也拿不出他的赌本了,他就转念到钢琴上去了。我说,钢琴是我的,他不在家,我多少可以靠钢琴稍解寂寞。而且,这些日子,作曲也变成一项收入了。卖了钢琴,我怎么作曲呢?就这样,他就火了,说我瞧不起他,侮辱了他!”

我呼出一口长气来。雨农在一旁安慰地说:

“反正过去了,小双,他已经说过了,从明天起,要努力做事了!”

“明天吗?”小双又低低叹气了,“知道那首《明日歌》吗?‘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只希望,他这一次的‘明日’,是真正的开始吧!”

从小双家里出来,我和雨农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是眼见着他们相识、相爱和结婚的,总希望他们有个好的未来。但是,那个卢友文,是个怎样的人呢?就像雨农后来对我说的:

“他绝顶聪明,心地善良,也热情,也真爱小双,只是,他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人物,忽而把自己看得比天还高,忽而又把自己贬得比地还低,你以为他是装样吧?才不是!他还是真痛苦!他高兴时,会让人跟着他发疯;他悲哀时,你就惨了,他非把你拖进地狱不可!这种人,你说他是坏人吗?他不是!跟他一起生活,你就完了!”

用这段话来描写卢友文,或者是很恰当的,也或者,我们还高估了卢友文!

那天是二月三日,我记得很清楚。快过阴历年了,银行里的业务特别忙。大约下午五点,银行已经结业,我还在整理账务,没有下班。忽然,有我的电话,拿起听筒,就听到妈妈急促而紧张的声音:

“诗卉!赶快到宏恩医院急救室来,小双出了事!同时,你通知雨农,叫他马上找卢友文!”

我吓呆了,一时间,也来不及找雨农,我把账务匆忙地交给同事,就立刻叫了一辆计程车,赶到宏恩医院。还没到急救室,就一头撞到了妈妈,她拉着我就问:

“卢友文来了吗?”

“没有呀!”我说,“我是从银行直接来的,怎么回事?小双怎样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妈妈急得语无伦次,“说是小双支持着去敲邻居的门,只说出我们的电话号码,人就晕了!邻居看她浑身是血,一面通知医院开救护车,一面就打电话给我们!我和你奶奶赶来,她已经完全昏迷了,医生说要立即输血,动手术把孩子拿出来!可是,卢友文呢?卢友文要来签字呀!”

“妈!”我吓得发抖,“是难产吗?时间还没到呀,小双说要月底才生呢!孩子保不住了吗?他们要牺牲孩子吗?”

“我也不知道呀!”妈妈大叫,“医生说万一不行,就必须牺牲孩子保大人!你还不去找卢友文!叫雨农到他公司去找人呀!”

我心中怦怦乱跳,飞快地跑到公用电话前,急得连雨农的电话号码都记不清了,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找到了雨农,我三言两语地说了,就又飞快地跑回急救室,冲进急救室,我一眼看到小双,她躺在床上,白被单盖着她,她的脸色比那白被单还白,冷汗湿透了她的头发,从她额上直往下滴。医生护士都围在旁边,量血压的量血压,试脉搏的试脉搏,血浆瓶子已经吊了起来,那护士把针头插进小双的血管。奶奶颤巍巍地站在小双头前,不住用手去抚摩小双的头发。我挨过去,喊着小双的名字。于是,忽然间,小双开了口,她痛苦地左右摇摆着头,一迭连声地喊着:

“奶奶!奶奶!奶奶!”

奶奶流着泪,她慌忙摸着小双的下巴,急急地说:

“小双!别怕!奶奶在这儿!奶奶陪着你呢!”

小双仍然摇摆着头,泪珠从她眼角滚了下来,她不住口地喊着:“奶奶!奶奶!坠子!奶奶!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