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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链是妈妈给的,她说不值钱,让你留着当纪念。‘份子’是全家凑的,当然,绝大部分是妈妈爸爸拿出来的。我知道你们对金钱看得很淡,但是,生活总之是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件件要花钱,我们就‘现实’一番了。何况,我们都很懒,不愿意分开去想礼物,就合起来送这一份。”

小双怔怔地望着我,半天半天,她似乎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反复解释,她只是瞪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我。最后,我一急,就直截了当地说了:

“我们猜想你缺钱用,商量着把礼物折为现款,全家推派我来做代表,认为我口才好,不会伤你的自尊。现在,钱送到了,我的口才可不行,假如你认为这钱会侮辱了你的话,你就把它一把火烧了,然后把我赶出去。”

小双瞅着我,顿时间,她竟眼泪汪汪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她紧紧地握着我,只说了句:

“为什么你们都对我这样好?”

说完,就低下头去,出乎我意料地哭起来了。小双一向个性强,即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也有本领不让它落下来。现在,她竟然毫不克制地哭泣起来,就使我心慌意乱了,又怕她把卢友文给招惹进来,因为我皮包里还有我哥哥托带的一件“危险礼物”呢!于是,我搂着她,急急地说:

“只要你知道我们都是好意,只要你能领情,只要你高高兴兴地收下,我们也就开心了!”

小双用手绢擦了擦脸,很快地收了泪,她甩甩头,振作了一下说:

“我能不收下吗?我能拒绝吗?我还不至于那样不识好歹!何况……何况……”她又低下头去,用好低好低的声音,轻轻地说着,“我也不瞒你,诗卉,你们并非锦上添花,你们在雪中送炭呢!我……我实在弄得没办法了。人,仅凭傲骨也不能活的,是不是?”

我心里有点糊涂,我已料定小双生活很苦,但是,苦归苦,总可以过下去,她在音乐社有四千元一个月的薪水,卢友文也多少可以收入一点稿费了。两个人的需求都不大,何况,前几个月,诗尧才给了她一万块呢!我正在心里计算着,小双已抬起头来,深吸了口气,她把长发往后一掠,冲着我就嫣然地笑了,说:

“好了,让你第一次来,就看着我淌眼泪,好没意思!你坐好,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你别跑!”我拉住她的衣服,“还有一样礼物呢!”

“什么?”小双吓了一跳,“不来了,不来了,这样子,我真的不好意思了,管你是什么,我反正不收了。”

“你坐好,”我把她压在床上,正色说,“小双,这件礼物是什么,连我也不知道,是哥哥要我带给你的!”

小双的脸色蓦然惨白,她往后直退,我已取出那个信封,送到她面前去。小双迅速地跳起身子,挣脱了我的手,好像我拿着的是一件毒药似的。她退到门边,对我一个劲儿地摇头,脸色是严肃的、责备的,而且,是相当恼怒的。

“诗卉!你拿回去!如果你和我还是朋友,你就拿回去!不管这信封里装的是什么,只要是来自你哥哥处,我绝不收!诗卉,我告诉你,我嫁给友文,是因为我们深深相爱,跟着他,无论吃多少苦,我心甘情愿。这一生,我绝不做对不起我丈夫的事!”

她那样义正词严,她那样一团正气,她那样凛凛然不可侵犯,使我觉得自己好差劲、好可耻、好不应该。我讪讪地拿着信封,整个脑门子都发起热来了,我说:

“早就知道是碰钉子的事儿,哥哥偏要我做!回去,我不找他算账才怪!”

小双看我满面懊丧,她又心软了,走过来,她拉住我的手叹了口气,然后陪笑地说:

“别生我气,诗卉!”

“你别生我的气就好了!”我勉强地笑了笑,把那信封塞回了皮包里,经过这样一闹,我觉得兴致索然了,站起身来,我说:“好了,我要回去了。”

小双用手臂一把圈住了我,笑着说:

“你敢走!你走就是和我生气!坐下来,我给你倒茶去!”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推到床上去,我觉得,这时一走,倒好像真和她怄气似的,也就坐了下来。她走出了卧室,我依稀听到她和卢友文交谈了几句什么,只一会儿,她就端着杯热茶走了回来。我说:

“我们不会声音太大,吵了卢友文吧?”

“不会。”小双笑吟吟的,忽然恢复了好心情,就这么出去绕了一圈,她看来就精神抖擞而容光焕发,“他说他今天写得很顺手,已经写了两千字了。他要我留你多玩玩,帮他好好招待你!”

原来,卢友文的“顺手”与“不顺手”会这样影响小双的,我凝视着她,发起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