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就在郭都督念出他大名的那一刻,将他提溜了一路,刚刚才把他放下的青年便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木白?”

青年身高腿长,戴着遮住大半个脑袋的头盔,在夜色和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几乎看不清面容。

他的身材纤细却极为有力,近身搏击技巧亦是出众,这一点,方才被拎住后就完全动弹不得的木白可以作证。面对外表是个小孩的敌人都没有掉以轻心,防御和钳制的招式用得滴水不漏,此人心志之坚定可想而知。

原本木白还以为这是个老江湖,只有吃过亏的人才会知道这世上无论敌人长相如何年岁几何都不可小觑,但现在一听他那还在变声期的男音才知道这估计还是个少年郎。

自认年长许多要对青少年多些宽容的木白十分随和地应了一声,还同人见了个礼。

见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居然彼此认识,郭都督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那少年人踏出一步,抱拳行礼道:“都督,这便是替添锡绘像之人。”

木白还没想出这“添锡”是哪个被他画过的人,就听到郭都督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原来那画是你画的啊,你可知,你那副画可是立了大功。”

见少年人疑惑眨眼,郭英勾起嘴角,他向后靠了靠,调整了个更舒服也更加和善的姿势,用拉家常的口吻说道:“我军攻芒部之时,阿克指蛮奉元右丞之令死守赤水河,秋末河水暴涨浪高水急,堪为天堑。而我明军却绕至一处缓滩,伐木为舟强行渡河,木小郎,你应该对那处极为熟悉。”

“是秀芒村西侧的乱石滩。”

木白眸光一闪,面上露出一点恍然来,十分肯定地说:“我不认识添锡,但认识一个名叫傅添的年轻人,这是你们派来的人?”

“不错,他名为傅添锡,是本次征南大军总领傅友德幼子,”郭英语气委婉,甚至带着几分柔和,但话里的含义却极为锋利:“他此次带回的最重要的一道消息,便出自你手。”

“多亏了你的画,我们才知道那处渡河处看似水深,实则水下有山石无数,流速颇缓,木小郎君,要说这一点的话,我们欠你一句谢。”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

先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如果木小白真的是元庭派来刺探消息的,知道自家大军翻车的原因在自己身上,只怕是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不过对木白这种屁股本身就坐歪了的人来说那就有些不痛不痒了。

他客客气气得说了两句谦虚话,长出了点发茬子的小光头不像以前那么锃光瓦亮,但也在这一刻反射出了佛性的光辉:“能帮上都督的忙,在下所绘之景也会感到高兴的吧。”

小少年还特地打听了下傅添锡如今的情况,在得知对方已经被救出并且在大明国都接受最好的治疗后更是欢欢喜喜地拍着胸脯点头,一副我好担心的模样,正当郭英感觉自己鸡皮疙瘩起来的那一刻,他他他他居然开口索要赔偿!

“道谢着实不必。”木白表情乖巧无比,配合他那不再那么滑溜的小光头显得整个人极其的无辜,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客气极了。

“既然大人认可小子对于战局的重要性,以及确认傅添是大明派出探查消息的正规兵士那就好办了,大人,我想以大明巍巍之风,应当不会拒绝对有功之人以及被无辜连累之人的恩裳的吧?”

木小白以及他的同僚们被关在这儿可完全是因为傅添之过,堪称是天降之灾,难道堂堂大明都不对他们这些被牵连的无辜群众进行精神赔偿的吗?

那也太没道理了。

“小子皮实,但家弟不过三岁,这番动荡受了好大惊吓,现下都不如此前活泼了。”

睁眼说瞎话的木小白信口开河之余,还露出了一个夹杂着遗憾、自责等种种情绪,乖巧得令人心。

此表情为专讨老年人喜欢的复合产物,各种复杂的情绪都能一一展现,搭配着他这张长得不错的小圆脸效果拔群。

以前,他就是屡屡用这个表情糊弄住了他们家先生的。虽然郭都督没那么老,但是应该……

“哎呀,此事本将着实做不了主,不过在下可代木小郎君上报圣上,请陛下定夺,不过在讨论你我之间的私事之前,小郎君,我们或许该先商讨一下我手下兵士此前的遭遇问题……”

木白:??

“我那兵士也好生受罪,现在夜里都在做噩梦呢,哎呀要我说木小郎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年纪轻轻的你怎么能放虫子吓人呢?此举太不讲究太不讲武德啊。”

木白:……

你一个前不久刚派出间谍的大军指挥说我不讲武德?众所周知大军指挥是最不讲武德最心黑手黑的职业,毕竟军队打仗说白了就是玩的以多欺少的把戏,就这居然还倒打一耙,你的良心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