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页)

然后,她又想起了采薇,她那悲哀而含蓄的话:

“说不定,你也会走进萧家来,那么,我们就比朋友更亲了!”

她想着想着,越想越多,越想越气馁,越想越悲切,越想越沮丧,越想越“自卑”了。

“迎蓝,”他忍不住了,喊着,一面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看着我!迎蓝。”他说,“看着我!”

她看着他,完全被动地。

“我说了那么多,你能了解吗?你能原谅吗?”

她定定地看他,终于,她开了口,她的声音好像从深远的山谷中传来,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不认识你,萧人奇!我曾经认识一个男孩,叫阿奇,他忍苦耐劳,善良真诚,我好喜欢好喜欢他。如果是他得罪了我,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他,但是,他不见了。而你,萧人奇,我不认识你!”

他的脸色大变,眼神痛楚而狂乱,声音低沉。

“你在说些什么?”他问。

“我说——”她安静地、面无表情地,“我不认识你。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纠缠我?”

他扑过去,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庞,急切地迫近她:

“你有理由生气,”他说,“没有理由否定我!”

“我没有否定你,”她幽幽地说,语气不温不火,几乎不杂丝毫感情。“你是萧人奇。”

“就是阿奇!”他接口。

“不是阿奇!”她坚定而平稳地说,“阿奇爱开玩笑,但是不会用心机!阿奇尊重我,不会玩弄我!阿奇善良多情,绝不奸诈险恶!不,你不是阿奇,请你不要冒充阿奇来迷惑我!”

他定定地看她,眼中燃烧起两股怒火。但是,他的声音仍然压抑而忍耐。

“好,”他说,“萧人奇是坏蛋!让我们忘记萧人奇,那么,我是不是阿奇了?”

“你不是。”她悲哀地说,悲哀地看着他。“你是萧人奇,一个陌生人,你把阿奇杀死了。也把我杀死了。”

他重重地呼吸,胸腔在剧烈地起伏,他咽了一口口水,喉结在颈子上滚动。他努力在压制自己,仍然竭力维持着声调的平稳。“迎蓝,你讲不讲理?”

“讲,我一直讲理。”

“那么,承认我,我只是姓了萧,那不是我的罪过,别为了这个就把我推翻得干干净净。迎蓝,如果我不是这么爱你,我不会这样求你。”

她闭紧嘴巴,又恢复了沉默。眼睛中流露出一股心不在焉的神情。

他死死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他把嘴唇压在她的唇上,她没动,也没有反应,好像她是个蜡人。他抬起头来看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在干什么?”她问,语气中终于有了些“感情”,是愤怒,而不是柔情。

“想找回我们的过去!”

“我们没有过去!”她咬牙说,怒气挂在眉梢眼底,“你再敢碰我……”

他不等她说完,就一把抱住她,再去找寻她的嘴唇。她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他用力把她抱牢,她开始挣扎,他从没经过这样强烈的挣扎。他本能地想制服她,她拳打脚踢,又用牙咬,他就是不放松她。她怎样都挣不掉他那铁箍似的双臂,她累极了,仰着头,她瞪着他,停止了挣扎。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萧先生,如果你倚仗你是达远的小老板,而来强暴我,我是无力反抗的,你动手吧!”

他颓然地一松手,把她推倒在床上,自己连退了三步,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她。她无力地躺着,蜷缩着身子,像个被伤害了的虾子。她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被单上,脸色几乎像被单一样,白得吓人。她轻声说:

“再见!阿奇。”

这一句“阿奇”使他大大地震动了,把他每根神经都抽痛了。他立即整个崩溃,扑过去,他跪在她的床头,用双手紧捧着她的手,她的手又冷又颤,他惊慌地去摸她的额,又去摸她的脸,她额上滚烫而双颊冰冷。他拉开棉被,把她紧紧裹住,焦灼地去看她的眼睛,她已经把眼睛闭起来了,长长的睫毛在她苍白的面颊上留下一排阴影。他凑向她的耳边,柔声请求:

“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不要!”她冷淡而嫌恶地,“别对我玩输血的花样!我没那么娇弱!”

“什么输血的花样?”他听不懂,“你病了,你在发烧!”

“我没有。”她抗拒地,“我只是累了,我要睡觉,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在这儿陪你好不好?等韶青回来我就走!”他坐在床沿上,怜惜而心痛地看她,强烈的自责把他五脏六腑都绞痛了。为什么要对她凶呢?为什么要对她吼呢?为什么要去强吻她呢?他该早就看出来,她根本又病又累又衰弱,从昨天受伤后,她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而打击却接二连三地在刺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