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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莫敬浦还是很仁厚的,妻子怀上了别人的种,他不是帮着莫老爷子掩盖丑闻,而是默许白韵芝生下这个孩子。他大概觉得自己亏欠白韵芝,让她有个孩子,多少算是一种弥补,至于孩子是不是他的,反而不重要了。没有人知道,莫敬浦是如何说服老爷子接受这个孩子的。白韵芝在孩子满月后堂而皇之地将孩子抱回了莫家,当然是以莫敬浦的骨肉之名。这个被抱回莫家的孩子就是莫云泽,莫家的长房长孙。流言肯定是有的,不过梅苑知道真相的也就老爷子跟莫敬浦,时间长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白韵芝感恩于丈夫的宽容和接纳,从此倒是真的断了跟阿钟的情分,安心地在家相夫教子,跟莫敬浦的夫妻关系也日益融洽。虽然仍然是有名无实,但相濡以沫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而之后的多年,阿钟一直逼问白韵芝孩子是不是他的,却始终得不到白韵芝的承认,后来干脆拒不见他,要他死了这条心。阿钟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感觉自己被白韵芝抛弃,加之因当初被莫家毒打伤及命根,他终身不能再育,等于成了个废人,仇恨的种大约就是那时埋下的。而资料上白纸黑字地印着,阿钟在码头工作时救过的那个年轻人正是改革开放后东山再起的费氏振宇集团老板的三公子,即后来跳楼身亡的费耀程……

文东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费雨桥全然不知。

他深深埋着头,人像被抽空了似的,连动下小批判的力气都没有。真相比事实可怕,而事实,并不因他的排斥就不存在。因为就在昨天,陈德忠还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莫云泽可能不是莫家的孩子,你就不要去碰了;他既然不是莫家的人,就犯不着我们去动他。冤冤相报何时了,能少造点孽就少造点孽吧,这世上不会没有报应,只是时候未到。雨桥,我不希望你因此背上枷锁。如果你现在放弃,我不怪你的,而且还很赞成。”

费雨桥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路引着他复仇的德叔要他放弃?

“德叔,您知道的,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我父母怎么惨烈的,这些年我怎么过来的,我都不会忘记。”

“你的意思是要继续啰?”

“别无选择。”

“绕开莫云泽就可以了。”

费雨桥纳闷了一晚上,不明白德叔为什么突然对莫云泽手下留情了,当初可是他领着费雨桥走上这条复仇之路的,这仇还没报呢,德叔就要收手?仅仅是因为莫云泽跟莫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就此收手,那这些年的披荆斩棘岂不白费了?

现在真相大白,陈德忠要费雨桥放弃复仇计划,不单是因为确定了莫云泽跟莫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陈德忠认定莫去泽就是他的骨肉……太可笑了!太荒唐了!计划十余年的复仇,不过是帮这个人了结他私人的恩怨,而费雨桥,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所谓借刀杀人,费雨桥大约就是那把刀了,而使刀的正是陈德忠。

费雨桥点根烟,自嘲地想发笑,却又笑不出,眼角分明还有冰冷的湿意。他转动着大班椅,盯着落地窗外深渊一般的黑暗,忽然释然了。他想他没有什么顾虑了,被利用也好,被当做刀也好,他都无所谓了,已经走到了这步,他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个真相只会让他断了最后的迟疑,他不但不会避开莫云泽,反而将目标直接锁定这个人,家仇,夺爱,还有摊开在眼前的不堪的真相,这场交锋是必然的了。费雨桥将资料撕碎后,打电话给文东,“不要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情,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两日后,费雨桥跟陈德忠在榆园下棋。正午的阳光明显晃晃地照进屋子里,院处的白茶花开得正好,满室都是清淡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只是这盘棋下得异常沉默,最后还是陈德忠主动问起来的,“听说莫云泽失踪了?”

“是,失踪有十来天了。”费雨桥不露声色。

“梅苑那边是什么态度?”

“在找吧,好像已经报警了。”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不清楚。”费雨桥淡淡的,凝神望着棋盘,“可能是狗急了跳墙吧,莫家肯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刺激到莫云泽,逼得他出走。”

陈德忠微微颔首,“嗯,有道理,伤天害理的理他们莫家可没少做。”

费雨桥瞥了眼德叔,脸上平静依然,继续下棋,“莫氏盛较长现在一定是方寸大乱。这些年盛图一直靠莫云泽的掌舵才得以东山再起,他三叔莫敬添不过是个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对于经商一窍不通。好在他这人有自知这明,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于是才让侄子莫云泽执掌盛图,他自己只管大把大把地花钱就可以了。现在莫云泽出走,盛图无疑被抽掉了主心骨,这个时候下手,我敢保证他们绝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