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贺南丰硬着头皮陪王内官在正厅里,干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坐的两股战战,又不敢独自离去,将这带着圣旨而来的天子近臣晾在这里。

只得在心中大骂贺顾这个小兔崽子,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能挑在这个时候出去,也不知他大老远回那空无一人的樊阳老宅干什么。

是以,当贺南丰终于看到从门外踏进来的大儿子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开口骂人,再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只不过转念一想,王内官还在这坐着,便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皱眉道:“你到哪里去了,叫内官等了你这许久,如此怠慢,还不快来赔罪!”

贺顾还没说话,王忠禄倒是立刻从长椅上站起身来,连道不敢。

“侯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咱家也不过是在这等了一会,好好坐着,也不曾累着,又有这上好的金鼎春喝,还有侯爷作陪,怎么就怠慢了?”

他笑了笑又道:“何况小侯爷的赔罪,咱家如今可不敢当,若真受了,岂不折煞我也。”

说着转头看向贺顾,取出臂弯中的一个淡黄色折子,道:“二位爷,接旨吧。”

王忠禄话里意思已经很是明显,贺顾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跟着贺老侯爷跪下接旨。

王内官的声音中正平和,并不似某些宦官那种近乎拿捏的尖细,字正腔圆,洪亮而中气十足。

果然是给他和长公主赐婚的圣旨!

他听着王公公一字一句的把那圣旨甚为肃穆的念完,时间虽不长,贺小侯爷一颗心却已经高兴的,快要飞出去了。

只是最后听到那个成婚时间的时候,他稍微愣了愣——

六月廿五……那不是,就是十日后了么?

这么快?

那边王内官已经合上折子,笑道:“小侯爷,接旨吧。”

贺顾这才恍然回神,连忙谢恩,站起身来接了旨。

王内官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随和的笑容,走到贺家父子二人面前,道:“眼下陛下的圣旨,咱家是已经带到了,还有一事,陛下并未下旨,咱家便厚着脸皮,斗胆提醒一句,也教侯爷心里有个数,日后好应对。”

贺南丰心中暗道,不愧是跟了陛下多年的内官,说话实在是滴水不漏,面上却未露分毫,只笑着道:“噢?倒不知是何事,还请内官提点。”

王忠禄这才低声道:“按规矩,驸马与公主成婚后,合该是驸马全家,一齐搬入公主府的,无论是侯爷、侯夫人都该如此,只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见了陛下一回,陛下便改了主意,撤了原要命侯爷举家迁入公主府的旨意,只把公主府许给了殿下和小侯爷独住……”

“侯爷,您可知,这是为何啊?”

王忠禄说完,面上笑容意味深长。

贺南丰愣了愣,心中骤然浮现起一个猜想——

莫非是,陛下从哪里听闻了姝儿的事?

王内官自觉这提点的话,也不能说的太破,点到为止就够了,便抬手一揖,笑道:“侯爷的家事,咱家也就不多过问了,今日旨意带到,小侯爷便等着好日子吧。”

语毕,也没管贺南丰挽留,只摆了摆手,施施然走了。

贺顾在旁边听着,也从方才王内官这番话里,咂摸出了几分味道,八成是万姝儿干得好事,不知怎么的进了圣听,陛下不愿让长公主和这么个婆婆相处。

眼下恐怕便是在敲打贺老头,叫他赶紧把家事处理干净了。

只不过,贺顾心知贺南丰对万姝儿有多宠爱,便是那日他能当着贺顾的面,扇了她一耳光,又好生将她数落了一番,三个月了,却还是始终未曾发落于她,只是禁足在内院,更不曾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万姝儿还是做着她好端端的侯夫人。

贺顾重生后,对贺南丰重新燃起的那一点期待,便也随之灭了个干干净净。

贺南丰还是贺南丰,尽管他知道了万姝儿当年干了什么好事,也还是嘴上厉害,雷声大雨点小,舍不得对她怎么样。

只是如今,万姝儿的事儿已经传入圣听,贺顾倒也有些好奇,他爹究竟是准备装不懂,继续护着万姝儿,还是忍痛割爱?

但有些好奇,毕竟只是有些而已。

这事儿,或许上辈子他还会兴冲冲的期待着,看那女人会落个什么下场,如今重活一回,却意兴阑珊了起来,也没那么关心万姝儿是死是活了。

反正眼下他娘的嫁妆,俱是已经要了回来,短斤少两的地方,贺南丰也已经掏了侯府腰包替她补上了。

尽管曲嬷嬷得知以后,还是忍不住来气,跟他埋怨道:“我的爷啊,您怎就能如此不计较呢?她将小姐的陪嫁霍霍没了,便是侯爷再找补,不也是从侯府内库里找补吗?这侯府整个儿,以后都是你的,这么一遭,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临了了倒霉都叫爷受了,她倒快快活活的吃香喝辣,真个气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