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二合一)

翌日, 谢渺以领孟远棠游京城的理由,带他到钱庄兑银票。

孟远棠正沾沾自喜,根本没想过, 记忆中稚嫩烂漫的小表妹会给他下套——又或者他打心底觉得, 被拿捏住名声的女子便如待宰羔羊,除去乖乖认栽,掀不起半点风浪。

毕竟对女子而言,名声胜于天,何况是区区五千两银子?

孟远棠做美梦的同时, 乔木亦从揽霞口中得知谢渺要领孟远棠出游。

揽霞还抱怨, 自打表少爷来京城后,谢渺便肉眼可见地偏心拂绿,常与她在屋里说悄悄话,也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乔木面上装作不知, 实际上门儿清:表小姐定是怕揽霞嘴快, 将不该说的话通通往外说,这段时间, 他可从揽霞嘴里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想到此,乔木便愁眉不展, 长吁短叹。

那日他私下向揽霞套话, 本想打听表小姐与孟公子的关系, 谁料印证二人情分非常, 更糟糕的是, 公子恰好听见了这番话。

明面上, 公子忙时处理公务, 闲时绘画书写, 然而他与沉杨都能察觉到, 公子状若无事下的消沉。

即便如此,公子待苏小姐依旧不假辞色。

乔木纠结难安,冒着被责罚的可能,趁着崔慕礼喝药的时候,将谢渺与孟远棠同出游的事情说了。

崔慕礼置身事外,一句“与我无关”,便将乔木的良苦用心堵了回去。

……行吧。

乔木无计可施,只得退下。

不多时,沉杨进了门,抱拳道:“公子,您派往平江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可要他马上来向您汇报?”

口中药味未散,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崔慕礼啜了口茶,声调平平,“不用了。”

既已知晓真相,又何必自讨没趣?

他摊开临摹到一半的《江南百景图》,春日光荫里,线条勾勒出栩栩如生的人物,明明模糊地看不清脸面,却又在某个刹那,具象化为一张生动鲜活、喜怒皆宜的脸。

撒娇的她、嗔怒的她,喜悦的她、哀伤的她,沉静的她、灵巧的她……

孟远棠也曾见过各式各样的谢渺吗?不,他应该见过更多的她,从九岁到十二岁,他们朝夕共处三年,在她被亲人刁难时,孟远棠的挺身而出是雪中送炭,亦是暗室逢灯。

那她呢,往日唤他为表哥时,是否对着他的脸,联想到远在平江的孟远棠?

笔尖浓墨滴落,融进画卷,摧毁一副春日盛景。

素雪染尘,便无法明洁如初。好比他的心,明明已随她而动,又怎能自欺欺人——

崔慕礼蓦然掷了笔,任由浓墨挥洒桌案与衣衫,在一片狼藉中,面染薄愠道:“凭什么。”

是她主动闯进来,搅乱一池春水,教会他什么叫恋卿思卿,却又在他心动后叛军而逃。

凭什么?

她喜欢孟远棠,他便该乖乖放手,叫她与亲生表哥双宿双飞,你侬我侬?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崔慕礼道:“沉杨。”

沉杨战战兢兢地上前,“公子,属下在。”

崔慕礼道:“叫他进来。”

沉杨呆了呆,随即道:“是,好,属下马上让他来汇报。”

*

书房中,灰衣男子将查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属下到达平江后先去了谢府,得知谢大人与二夫人乃同胞兄妹,亲母早早去世,谢老太爷又续娶了亡妻庶妹,然而继夫人过门后,待兄妹二人极为苛刻……”

“表小姐满周岁后,谢夫人带着她和二夫人去了罗城,与谢大人共同生活了近三年,直到谢大人夫妇去世,二夫人不得已带着表小姐回到平江谢府。”

“彼时继夫人已有了亲生子孙,对二夫人和表小姐比以往更加敷衍,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对她们十分疏怠,因此,当二夫人要嫁往京城时,便将表小姐托付给了舅舅孟少归。”

“孟家乃当地粮商,孟少归与表小姐母亲感情颇佳,孟家的老太爷与老夫人久居山间,并不与孟少归同住。孟少归膝下仅有一子,名为孟远棠,他们全家初时待表小姐的确很周到。”

“然而没过多久,平江大旱导致孟家生意亏损,孟少归与闵氏便对表小姐的嫁妆动了心思,渐渐地,二人待表小姐的态度大变,整个崔府只有孟远棠——”

“这些我已知晓。”崔慕礼打断他,“说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灰衣男子一顿,便道:“公子可知,孟家现下已分崩离析?”

崔慕礼抬眸。

灰衣男子道:“表小姐走后,孟远棠便染上了赌瘾,成日出入赌坊,很快将家产败得精光,不仅如此,他还欠下了巨债,孟少归与妻子到处借银子都补不上窟窿,只能遣散仆从,变卖府邸,一家人租了间破屋住,然而没过多久,孟远棠便与孟少归大打出手,亲父子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