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7页)

野儿奇怪,里头是两个伤员,这样冷的天,难道不怕风吹进去让人着了凉?

她却不知道,这是三司令急急忙忙拉着宣怀风离开时忘了关门。那位做父亲的,当时一心只想着怎么哄太太,倒没想起儿子会着凉。

野儿忙进房关了门,回身一看,屋里空荡荡的,一个空轮椅摆在床边,只有一个人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她以为床上的是宣怀风,走前一看,却是白雪岚。白雪岚眼睛紧闭箸,然而脸上那沉沉的气息,绝不是一个睡着的人会显露出来的,倒像闭着眼睛在生谁的闷气。

野儿咦了一声,问,「这是怎么回事?蓝胡子和孙副官都走了?只剩你一个,宣副官也跟着他们办事去了?你也该叫他们顺手给你把门关上。虽知道你总是怕热,可现在你是个病人,这样敞着吹风,感冒了怎么办?」

白雪岚只管躺着,眼皮也不动一下。

野儿瞧这样子,更笃定他是在和人生气,笑着说,「好好的,谁又得罪了你了?我猜是宣副官。」

说着低下头,随手去帮白雪岚掖被子。

白雪岚两次箭在弦上,被人生生阻挡了发射,憋了一肚子脾气,偏偏那兴奋不曾消磨下去,反似乎因为火气很大而更挺拔了,隔着裤子朝上,顶着一点被子。野儿略一扯,被子隐隐磨动了一下,更让人又狼狈又丢脸的难耐。

白雪岚便不高兴地睁开眼睛,瞪野儿说,「谁要你掖被子?睡得好好的,偏来捣乱。」

野儿很是愕然,反问他,「睡得好好的?我又不是头一天识得你,你睡没睡,我看不出来?你在宣副官面前装神弄鬼也罢了,平白无故诓我做什么?好心好意帮你掖被子,我倒有不是了?」

白雪岚恼火地说,「你看你,越来越不象话,鹦鹉似的一刻不能停嘴。进门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吵得人心烦,现在我不过说一句,你又叽哩呱啦一大堆,真让人生气。」

野儿听这不是平日闹着玩的口风,却是真生气了骂人,又不解,又委屈,说,「我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让你生气了?你自己心里不痛快,拿着我撒气。」

白雪岚在床上伸着脖子说,「谁让你进来?你非撞到枪口上,不骂你骂谁?」

正好这个时候,宣怀风从白太太那边回来,在门外已听见白雪岚像朝谁发火的声气,忙走进来问,「出什么事了?」

野儿眼圈已红了,见宣怀风撞见她挨骂,更是委屈,又觉得丢脸,身子一扭,揉着眼睛就走了。宣怀风不知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正要追上她问一问,白雪岚躺在床上猛地身子一动,像碰到了伤口,啊地叫起疼,马上把宣怀风的脚步制止住了。

宣怀风匆匆跑到床边,担心地问,「怎么了?疼得厉害吗?」

白雪岚仰脸躺着,深深地抽了几下气,才冷淡地说,「你何必管我,请你忙你的去。」

宣怀风说,「这是赌气的话。我如果真要忙去了,你更要不满意。」

白雪岚悻悻地说,「现在我是一个任人欺辱的伤员,动弹不得,不满意又能如何?你们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齐心合力地对付我罢。」

宣怀风知道他这些别扭,只因两次好事被忽然打断,自己想想,也替他觉得难受,因此不但不气他的这种态度,反而微笑着安抚他说,「刚才我是走得仓促些,把你丢下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白雪岚反问,「只是一次吗?」

宣怀风笑了,低声说,「那原谅我两次,好不好?」

白雪岚摇头说,「不好。」

好像和谁斗气似的,把眼睛一闭。

不料这样一闭眼,旁边就沉默下去了,宣怀风竟没有再好言相劝。白雪岚心一跳,不会别扭闹过了头,弄巧反拙吧?睁眼一看,床边已经没了宣怀风的身影。

白雪岚大为懊悔,再转头一看,提得高高的一颗心顿时又放了回去。原来刚才野儿委屈地出去,又不曾把门关上,宣怀风是走了过去关门。关好门,他又回到床沿坐下,拿手在白雪岚盖着胸膛的被子上轻轻拍了拍。

白雪岚问,「做什么?」

宣怀风也不知想到什么,赧然地犹豫了一下,又微微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如我把指挥权交给你,你以为如何?」

白雪岚被他一句话,撩拨得心脏怦怦乱跳,浑身的血都涌到一处了,勉强按捺了兴奋,不动声色地问,「交指挥权可不能开玩笑,那是很认真的一件事。万一我做指挥,你又不听从呢?」

宣怀风说,「事情还没开始,你怎么就指责我不听从了?那么,你现在就说出一个指挥来,让我来执行。」

白雪岚果然说了一个命令,「你到那角落里,把水气管子的开关打开到最大。」

宣怀风为了安慰他这个伤员,存心给他一个不正经的特权,不料他竟提出一个很正经的要求,不禁诧异地问,「你身上盖着这么厚的被子,还觉得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