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6页)

正说着,忽然外头有人问:「梨花在吗?」

梨花应了一声,「在呢。」

转过头,对宣怀风低声说:「你请安坐,不过是我楼里一位姐妹。放心,我不让她进来,免得纠缠你这正经人。」

说完,站起来,转出屏风外,站着问:「粉蝶,找我做什么?」

那叫粉蝶的女子早跨了进屋,因看梨花站着,也没有往屏风后头看,笑着问:「你上个月不是做了一件紫缎子旗袍吗?在不在?要是在,借我用一天,好不好?」

梨花问:「在是当然在,不过你怎么忽然缺起衣服来了?」

粉蝶磨牙说:「小青那死妮子,脑子笨,手更笨,我刚做好的那件玫瑰红,让她给我洗一下,竟然她弄出了一个指头大的洞,气得我骂了她一顿,本来还有一件水天绿的,也能穿出去撑场子,偏偏昨儿洗了,还晾着。好姐姐,别小气,把你那件借我一借,下次你缺衣服首饰了,尽管来问我。」

梨花说:「还有什么,我拿来给你。」

走到箱子边,掏钥匙开了锁,取出一件簇新的旗袍来,拿给粉蝶,说:「还是要熨一熨才得穿。你今天被哪一位大人物叫了条子,要这样的讲究,难道又是那位副总理?」

粉蝶忍不住得意,说:「不是副总理,是警察厅的周厅长,说今天下午过来,要带我去大洋行,挑一串珍珠项链。阿弥陀佛,你也知道,我想要一串地道的南洋珠子,想了许久了。珍珠项链这种东西,珠子个头有大有小,我想要一串顶大的,可不能要紧关头泄了气。今天,我非好好打扮一番不可,周厅长见了欢喜,出手自然也大方。」

梨花笑道:「瞧你,乐得都叫起佛来了。那位周厅长,对你真不错。看来你时运到了,遇上了贵人。」

粉蝶哼了一声,说:「你哪知道,他这人才真叫小气呢,难为还是一位厅长,向他讨了一堆耳环,不知要费多少口舌。」

梨花问:「哦?那他这次怎么忽然大方起来了?」

粉蝶说:「他大方,那是因为我伺候得他好呀。我昨天含着他那东西,吹了一个晚上的箫呢。天下男人都一样,最好的就是这一口,对他一吸,比得道升天还痛快……」

不等她说完,梨花就忙挥手,尴尬地说:「住口,住口,青天白日说这些,你也不怕臊。」

粉蝶不以为然,反而说:「怕什么?客人都在前面楼子里,这边都是自己姐妹,还怕听几句荤话?要装斯文小姐,到外面再装去。哎,我听说最近有新花样,有人装成女学生,到当官的宅里伺候,得钱也多些。前阵子流行玩坤角,现在流星玩女学生了。」

梨花想起「隔屏有耳」,哭笑不得,截着她的话空儿,说:「就你话多,快去吧,要是误了你的珍珠项链,可别来和我哭。」

推了粉蝶出门,把房门关上,才过来屏风这边,讪笑着说:「总算走了,真是个麻烦人。」

刚才屏风隔壁的话,里面的人自然都听见了。

小飞燕自不必说,宣怀风更是窘迫得双颊泛了一层浅红,咳嗽一声,把茶碗放下,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梨花说:「哦,那是,我送你们出去吧。」

一行人下楼。

梨花依旧是牵着小飞燕的手,一边下楼,一边和她低声说着贴心话,一直送到汽车旁。

梨花说:「妹妹,你跟着宣副官去吧,要好好的听话。结拜的事,只交给我张罗,好不好?那一席酒菜,也只看我的。」

小飞燕说:「一切都听姐姐的。不过姐姐,我现在在白公馆做事,也领薪金呢,酒菜那里,你算我一半吧。」

梨花说:「那不行。」

小飞燕还要说,梨花便说:「你要做我的妹妹,就该听姐姐的话。」

如此一来,小飞燕就无法再说什么了。

两人和梨花告别,坐上汽车,直接回了白公馆。

宣怀风一个人去小饭厅,吃了晚饭,回房间洗完澡,就找不到事做了。

自己的公务白天已经做好,想看书,没有看书的心思,想拉拉梵婀玲,一抬头,看见天上云层厚重,月色黯淡,又觉得不适合。

一时之间,竟无可打发。

索性脱了鞋,光着脚蜷在窗边的长躺椅上,头靠着木扶手发呆。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白天里去舒燕阁的事,青楼女子说话,果然肆无忌惮,竟连「吹了一个晚上的箫」这种话,都敢堂而皇之地说出口,连男人听了都脸红。

又听那个粉蝶的说:「天下男人都一样,最好的就是这一口,对他一吸,比得道升天还痛快」。

由人及己,不免想到白雪岚曾经也含过自己的……

宣怀风耳朵猛地一热心虚地回头。

唯恐白雪岚忽然从哪里钻出来,看破了自己心里的下流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