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2页)

沈秋庭沉默了一会儿,将林琅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可以瞒着林枫,因为林枫这两天就要重新回神农谷坐镇了,跟林琅碰上的机会并不多。但裴子均整日跟着其他修士在城外巡逻,要是运道不好碰上林琅却没有戒心,怕是会出危险。

谁料沈秋庭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子均打断了。

裴子均几乎丢掉了一贯的温雅教养,想也不想地辩解道:“我跟师弟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沈秋庭哑口无言。

无论林琅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凌云阁待的这十几年一直都掩藏得极好。

沈秋庭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当年他叛出凌云阁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与他亲近的亲朋是不是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替他辩解的?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白观尘忽然走上前来,不怎么熟练地摸了摸裴子均的头,出言安慰道:“这几日你不要跟人出去巡逻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几天吧。”

裴子均死死盯了沈秋庭一会儿,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半分玩笑的痕迹,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他从小看到大的师弟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裴子均,沈秋庭叹了口气,问道:“这件事跟掌教师兄说了吗?”

白观尘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没有来得及说。”

沈秋庭道:“今日便一并说了吧。”

祁思南的反应比沈秋庭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他将失手打碎的茶盏碎片一片片地收拾起来,平静道:“这件事我知道了,等手头上的事处理完,我会将林琅叛出师门的消息公告出去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事实到底如何,等下次见到阿琅,我会仔细问问他。”

他是凌云阁的掌教,身上担着整个正道的担子,不能因为一己私情将这件事瞒下来。但他也是林琅的师父,无论是真是假,他总要先听听徒弟的话。

沈秋庭忽然意识到,这个当年一直跟在他跟白观尘身后跌跌撞撞的小师弟是真的长大了。

无论他当年是不是被逼无奈才赶鸭子上架当了这个掌教,他都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得很好。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白观尘离开了。

从祁思南的地方出来之后,沈秋庭的心情一直有些低落。

大概这种类似于识人不清人心易变的事情,总是容易让人不痛快。

白观尘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扣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沈秋庭偏头看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们能永远一起修行、一起除魔卫道吗?”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奢求永恒的人,甚至更多时候更偏向于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是在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有个什么人能跟他证明一下永恒的存在。

白观尘摇了摇头。

沈秋庭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冒泡,松开了白观尘的手,先往前走了几步,道:“走吧,去巡逻。”

白观尘在他身后,十分慎重地开口:“我可能活不到永远,但只要我活一天,便陪你一天。”

连天地都是有限的,永恒本来就是一件很虚无缥缈的事,倒不如将全部的生命作为界限,也算是有始有终。

沈秋庭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对这句话做出什么评价,只是道:“走吧。”

冰原深处,一座不大的血池正在翻滚沸腾。

鲜血在其中涌动不休,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人迹罕至的血池边上忽然走来了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他在血池边上站了一会儿,取下了斗篷的帽子。

纪明川的脸露了出来。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翻腾不休的血池,慢慢抬了抬手。

一块血玉制成的镇纸从满池鲜血中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失去了血玉的血池慢慢平静下来,池中的鲜血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吸收了一样,慢慢消失,露出底下干涸的池床。

纪明川看了一眼手上的血玉镇纸,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是最后一块了。

纪明川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从血池之上缓缓显出了身形。

那女子看起来年岁不大,生得眉清目秀,却浑身上下都被阴气缭绕着,脸色也白得吓人,一看便知道是个鬼修。

正是离开鬼镇之后的周晓芸。

她慢慢摊开手掌,里面赫然是一块跟纪明川方才拿走的东西一模一样的血玉镇纸。

周晓芸缓缓收紧了手掌,血玉无声无息地在她的掌心中化为了齑粉。

血玉化成的粉末在半空中散开,落在干涸的血池中,跟血池底下的泥水混成了一团。

她拨弄了一下腕上系着的银铃,没有血色的唇勾起一个渗着凉意的笑。

她很快就可以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