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约(第6/14页)

可是现在……江载初说,大哥他,回不来了。

身体从僵硬,再到颤抖,终于艰难地消化了这条消息,维桑无意识地咬住他肩膀处的布料,恸哭失声。

他认识她,约莫有大半年了,从未见她哭过。而这一次,哭声并不如何撕心裂肺,却仿佛是利刃,一道道地在他心上刻划。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力地抱着她,仿佛在抱一个无措的孩子。

许是渐渐哭得无力了,他轻轻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榻上,自己却单膝跪在她面前,伸出手指,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滴。

她接着烛光,目光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他的动作,忽然下意识地躲了躲,“你,你是那个人的弟弟。是他害死了大哥——”

江载初的手悬在半空中,却什么都没说,略略低头的时候,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此刻黯然地眼神。

屋子里安静地只能听见窗外落雪的声音,沙沙沙地响,亦不知过了多久,维桑的眼神终于变得不那么空洞,仿佛想起了什么,“哇”的一声痛哭出来:“对不起,江载初,对不起——我不该迁怒在你身上……可是我大哥,我大哥真的回不来了啊!我心里,心里真的很难受……阿嫂该怎么办呢……”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却只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哭出来好受一点。”

维桑断断续续地哭了许久,又语无伦次地同他说大哥的事,他将她揽在自己膝上,皆沉默而温柔地听着,直到她哭得累了,靠着他的胸口慢慢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却已经快亮了。

维桑坐起来,江载初依然在自己身边,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仿佛怕惊吓到她,声线异常柔和:“我送你回去。”

她忽然间想起了兄长,心底那种近乎酸痛的绝望又浮了起来,可她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那股情绪压下去,只说:“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再等等,我……我回去之后,不能哭。”

家中阿嫂还有着严重的眼疾,阿庄又这么小,父亲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怕也会承受不住。

她拿双手捂住眼睛,低着头在榻上靠了一会儿,努力平静情绪。

江载初静静地将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角,“好姑娘。”

她睁开眼睛,江载初不再是素衣便服,换上了深紫蟒袍,胸前后的五爪金龙纹案灿灿,将他整个人衬得挺拔威严。

“你……”她怔了怔。

“我送你回去,再去见蜀侯。”

他用了官职称呼她父亲,便意味着是以锦州转运使的身份与蜀侯见面,谈的内容,多半也是皇帝的旨意,无外乎追封、厚葬。

呵,想着父亲却还要跪下谢恩,维桑只觉得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懑与仇恨。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坦率,江载初不是看不出来,却只是背过身,低低道:“天快亮了,我们走吧。”

“会弄皱你的官服。”维桑站着不动,语气生冷。

他的背影僵了一僵,慢慢转过身看着她,恳切而温柔道:“韩维桑,你难道不知在我心中,你比这官服、比宁王的头衔,重要得多么?”

她的表情轻轻一震,水泽几乎要漫上眼睛。

他跨上一步,修长的身子覆住了她,低声道:“对不住,可我还得穿着它……就像是你是嘉卉郡主。我们都是如此,很多不得已的身份,生来便是。”顿了顿,又道,“可在我心中,你只是维桑,我喜欢的姑娘。”

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而悲怆,定定看着他,轻声说:“你若不是宁王,我也不是郡主,那就好了……”

几乎在外边奔波了一个月,终于回来了……自己的床真好……赶紧来更新一章……

☆、婚约(四)

江载初将她送进卧房,便又出去了。

天色微微亮了起来,雪已经止了。维桑独自一个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果然,不多时嬷嬷就已经进来了,见她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通红的样子倒吓了一跳,小心问:“郡主,昨晚又做噩梦了?”

维桑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嘶哑:“阿爹呢?”

“一大早宁王殿下就来了。”嬷嬷有些不解地说,“我来这里的时候,正遇上侍卫带着殿下去找侯爷呢。”

维桑换好了衣裳,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是该去父亲的书房那边,还是去看看阿嫂。恍惚的时候见到站在一旁的嬷嬷。往日间她总是严肃端庄的样子,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看起来分外疲倦,甚至忘了在用膳时叮嘱她“慢些吃,要有郡主的仪态”。

“嬷嬷,你怎么啦?”就连维桑都看出了嬷嬷的异样。

老人却只是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半年前被征去打仗的都快回来了……昨儿我回家了一趟,街坊邻居们都盼着呢。想着我儿子也能回来,就觉得日子过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