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深梦魇(第2/3页)

遂浒湿气重,点烟不是很容易,抽了几口,烟纸氤潮,刚点的火很快熄灭。

孙嘉嵘低低骂了句。

姜昀祺没听懂。

但他看到了裴辙。

“你在干什么?”

裴辙从孙嘉嵘背后走来,一身军装的严正模样。像是猜出孙嘉嵘在做什么,大跨步走来时脸色不是很好。

孙嘉嵘低头急慌慌将烟扔掉,军靴使劲朝下碾了碾,直到泥土完全覆盖,才稍稍抬头状似随意远眺,语气有些飘:“没、没啊……”

在孙嘉嵘说话的间隙,裴辙脚步微顿,没有继续向前。

姜昀祺没想到他发现了自己,依旧屏息等待。

“嘉嵘。你过来。”裴辙警惕道,身躯戒备,一手按住后腰。

孙嘉嵘回头,对上裴辙眼神的瞬间直接摸枪,很快也反应过来,后槽牙露出,低吼:“艹!谁?!给老子出来!艹——”

附近巡逻的军士很快包围过来。

军靴震动,扣栓上匣的枪械声此起彼伏。

姜昀祺忽然不害怕了。

他想起一小时前姜正河对他说的话。

“他对你没有戒心。”

——哗啦!

姜昀祺猛地将头浸入早就灌满了的水池。

刚才宋姨来问,不得已,他打开水龙头,借着持续不断的水声掩盖自己的惊慌失措。

回到家后,他沉浸在短暂的平和温馨里,以为自己进入了避风港。其实他忘了,只要那扇门开着,记忆就会如同最深的梦魇,拖着他一步步走向最不敢面对的绝望。

之后他干了什么?

冰冷的水灌进鼻腔,倒流进咽喉,刺激得他闷咳不止。周身骨骼血肉像是被钝刀一遍又一遍地刺进捅出,一开始不见血,只有阵阵钝痛,到后来,血肉模糊,肝肠寸断。

眼里不断有东西涌出。

姜昀祺在水中闷声大哭。

他举手投降。

他来到裴辙面前,说是自己想回来的,还说巧克力都吃完了,他想要裴辙再给他一些。

孙嘉嵘骂他白眼狼,说他是不是藏着什么阴谋诡计。姜昀祺矢口否认。

裴辙确实对他没有戒心。

他那么小,伤口还没好,脸色比纸还要白,肩膀瘦得能看到骨头突棱,又差点被同伴欺凌至死。

裴辙将他带了回去。

姜昀祺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裴辙没有第一时间搜自己的身。

其实只要前后仔细看看他,裴辙会发现匕首就在他的侧腰带下。

后来,当着裴辙和孙嘉嵘的面,他第一次吃到了巧克力糖。

柔滑甜腻的巧克力在舌尖滚过,沾了他满牙,张口全是黑糊糊的。

姜昀祺两手捧着包装袋,低头默不作声吃完一整包。

裴辙一直坐在对面看着他。

其间,孙嘉嵘火急火燎问他:“你把他当什么了?裴辙你要干嘛?他不干净!你看他眼睛!他——”孙嘉嵘压低嗓音,一边怒瞪姜昀祺,一边警告裴辙:“万一是姜正河派来的?他可比那些弄得半死的孩子强!万一——”

“你叫什么?”

裴辙截断孙嘉嵘的话,笑着对他说,伸出手擦了擦姜昀祺嘴角。

姜昀祺抬头去看裴辙,但很快就低下头。

他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伪装得很好,但这一点不自信的举动恰恰暴露了心底的预谋。

他忘不了裴辙的眼神。

那时的他以为裴辙是在犹豫,犹豫孙嘉嵘的话,揣测姜正河的企图——其实他没看懂。

隔着记忆一端,姜昀祺望进裴辙眼底——

朝夕相处的人此刻以一种复杂不忍的眼神直视自己。

他在给自己机会。姜昀祺悲哀想,从始至终,裴辙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孙嘉嵘皱眉盯着一直不说话的姜昀祺,厉声喝问:“说话!叫什么!”

姜昀祺依旧不吭声。

不是没有名字,只是动乱太久,他都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而姜正河的编号似乎更好记。

“算了。”裴辙没有继续问。

接下来裴辙又看了他很久。久到姜昀祺坐立难安,藏着的匕首紧紧硌着肋骨,生生疼。

“你想离开这里吗?”

裴辙刚问出这句,孙嘉嵘转头难以置信,“裴辙你疯了……他是姜家的人!”

裴辙没有理会孙嘉嵘,即使孙嘉嵘气得快揪他领子,原地转了两圈,伤口几乎崩血,孙嘉嵘也没想好怎么骂裴辙,最后只得道:“我去找闻措!他正好来了!我让他来说!”

姜昀祺不想再想下去。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昏暗镜子里,双目血红。

之后的记忆被他咬牙回避,但几近崩溃的脑海还是快速闪过断续残片。

只剩下两人的病房。

裴辙起身倒了杯水给他。

他骤然发力,身体因为紧张久坐而僵直,握上匕首的时候,姜昀祺手罕见发抖。

但之后就不抖了。

匕首尽没裴辙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