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待

几日后再来,归义坊还跟上次一样,破败不堪,尸体运走了好几天空气里还是弥漫着那股腐臭味。苏岑只能捂住口鼻,艰难而行。

唯一有区别的是早晨从这里带走了好些人,如今苏岑再过来坊间人都躲在暗处打量他们,眼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至少还能知道怕。

走到半路上几个小孩在地上打闹,看见他们都停了手,其中一个怯生生过来,临到近前又不敢靠近。

是当日引路报官的那个小孩,苏岑取了几个铜板:“再带我们去一趟吴老赖的家。”

其余几个小孩看见有钱拿跟着凑上来,苏岑刚掏出钱袋子,只见祁林一把剑往前一横:“一个就够了。”

小孩们顿时吓作鸟兽散。

苏岑皱了皱眉,几个孩子而已,他也不缺这几个铜板,这一路上只要他不问,祁林一句话也不会多说,这次却有些反常。

苏岑跟了几步上去,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跟着王爷的?”

祁林脚步没停,回道:“十三。”

“十三?”苏岑稍微一惊,年纪那么小,难道从那时候起李释就想着把他留在身边为己用?不由又接着问:“为什么要跟着他?”

祁林瞥了苏岑一眼,略忖了一下苏岑问这些的目的,还是回道:“爷救过我。”

苏岑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

难怪这些人会对他忠心不二,为了他连对自己的族人都不会手软。

祁林扫了一眼破败的棚屋,突然问苏岑:“你觉得这里压抑吗?”

“嗯?”苏岑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更血腥更残酷的地方,”祁林自顾自往前走,“你要是救不了他们就不要给那些渺茫的施舍。”

苏岑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打量他们的那些孩子,默然又跟了上去。

吴德水家里跟上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门板还是保持着当初苏岑踹倒的样子,房子里昏暗逼仄,苏岑深吸了一口气才捂着鼻子进去。

几日没人过来,桌椅上落了薄薄一层灰,不过房子里的东西本身也不见得有多干净,出于本能,苏岑尽量让自己不碰到房子里的任何东西。

祁林倒是没有这么多顾及,对着吴德水黑的不见底色的被褥翻翻捡捡,最后蹲在墙角的几个酒坛子前看起来。

“怎么样?”苏岑凑过来问。

祁林在几个酒坛子上逐一摸了下,对苏岑道:“根据积灰程度,这两个是新的。”

正是那两个黄色酒坛。祁林把酒坛子拿起来坛底呈给苏岑:“宫里的酒。”

“宫里?御酒?”

酒坛子早已空了,祁林趴上去闻了闻,道:“黄垆烧,庐州进贡的,往宫里送的时候也会往各大府上送一些。至于其他的,都是普通的黄酒,还是兑了水的,东市酒坊里就能买到。”

苏岑顺着往下推理:“吴德水只是一个东市门吏,平日里喝的都是兑水的劣酒,以他这条件自然也不会有人拿这么好的酒来孝敬他,那他这酒是哪来的?”

“不只是酒,还有他床上那床被,虽然已经看不清底色,布料却是上好的东阳花罗。”

苏岑盯着两个酒坛子思忖片刻,猛地站起来:“柳相。”

吴德水是他的小舅子,若将吴德水与这些奢侈之物联系在一起,只有这一种说法。

那他在吴德水遇害的当日送给吴德水这两坛酒,吴德水还因此而丧了命,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苏岑抬腿往门外走。

刚出房门只见一把剑在身前一横,苏岑蹙眉看过来,祁林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冷声道:“你再查下去,我就保不了你了,爷也不见得还会保你。”

苏岑停了步子。

等慢慢静下来苏岑才吓出一身冷汗来,他确实剃头挑子一头热了,那是堂堂柳相,背后指不定还有楚太后撑腰,就算是他现在傍上了李释,但也远没有重要到李释会为了他开罪这两个人的地步。

他要是这么冒冒失失冲到柳府去,几乎可以确定明日午时就能陪着高淼一起人头落地了。

见人冷静下来祁林收了剑,问:“接下来怎么办?”

苏岑又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房子,这条线索到这里算是卡住了,叹了口气:“能做的我都做了,只能等了。”

回了大理寺苏岑让把一众门吏和归义坊的人都放了,自己对着空无一人的堂下发呆。

申时已过半,礼部那里没有消息,绣娘也没有消息。

祁林从后厨端了一碗面过来摆到苏岑面前,道:“吃点吧,饿坏了也无济于事。”

苏岑愣愣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又抬头看了祁林一眼,“你吃了吗?”

看祁林点头苏岑才有埋下头味同嚼蜡地把一碗面条吃下去。

他至少得保证今日没结束之前不能垮下去,若再像上次一样一头昏过去,他估计也就不想再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