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如果真是一位新生的神灵, 祂有幸得以登上高天原,第一时间所需要的面对的,就是这大大小小的、早在之前就已经位列天照之下的诸位神明。祂们各自抱成团,在“大国主”亦或是“月夜见”的麾下簇拥起来, 就算统治着高天原一切事物的理应是光辉照耀大地的天照大御神, 那也不能阻止祂们有着自己的倾向……而一位新生的神灵, 也会是最好的一个棋子, 去盘活这已经陷于沉寂的“湖水”,哪怕是无意之间被损失了,对于祂们双方而言, 也算不了什么。

但可惜计秋不是。祂根本就不想让自己与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系别”打交道, 祂或许并不畏惧, 但实在是没有必要。祂的对话者是“天照御神”、是“月夜见尊”, 是八百万神明的最高点……是祂们要来顾忌祂的意志, 在祂的力量下改变自己行事的准则, 而不是让祂来迁就着融入。

祂才是祂们所需要的考虑的大势。

高天原上的神明居于天照神之下, 祂们举行的宴会也是凡间不会有的安宁与秩序, 尤其是在愈靠近天照神的方位,祂们就愈是表现得礼节优雅, 就连相互之间的交谈也是轻声细语, 不敢打扰上位者们的交流。

“说起来, 我一直很想知道, ”天照神也不避讳自己的好奇心:“时间之河的存在贯通了遥远的过去与未知的未来, 如果一位神灵居然可以随之穿越两端, 那么,祂必然会知晓很多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怀抱着这些隐秘诞生出来的你,真的是无意间才与月夜见缔结下矛盾的吗?”

月夜见尊迄今为止都没有说出过那场战斗的起因为何, 其他的神灵们也只是从“月妖”和“辉夜姬”的方向猜测,是森神将“虚无妖”转换为了“月妖”这样一个与“月亮”的神职相反的存在,这样才惹怒了月宫中的那位大神。

“辉夜姬”的下凡自有月夜见尊自己的用意,但不论祂想要做些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被突然出现的森之御神打乱成一塌糊涂的模样,众神不敢窥视月夜见尊的谋划,而与此同时,能够与月夜见尊争锋的森之御神,祂的隐秘祂们也同样不敢靠近。

“您的意思是说,”计秋也不在意天照的试探,祂举起手边材质剔透的琉璃酒杯,凝视了一下其中微微散发出淡金色光芒的浆液,“我那个时候是在故意彰显自己的武力?”

祂力量的性质太敏感,在不知道这位神灵具体可以做到哪种程度的情况下,恐怕祂只是甫一在这世上现身,就会迎接来绵绵不断的试探与阴谋,而若是想要从这深水一般的谋划下保存自身,乃至于让他人不敢冒犯,就只有让那些神灵们体会到祂的强大——自身的力量才会是最好的护身符。

愈古老,愈莫测;只有拥有强大的敌人,才会显现出你的深浅。让心怀诡意之人自发退去,这也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智慧。

天照神眼含笑意,祂的态度有些奇怪:“我自是知晓森神您的伟力,但是其他的神灵则是对此蒙昧无知,您的举动自有您的用意,这也只是我随意的猜测而已,若是失误了,也还请您多担待一些。”

天照之神对计秋的态度很好,比起计秋一开始所猜测的要好得多。一位并不了解的神灵来到自己的领域,和月夜见尊不同,也和须佐之男不同,祂对祂的性情与行事的风格一无所知,但祂还是十分友善地将计秋迎到了自己的宴席上,用自己珍贵的美酒、还有最高规格的舞乐来招待祂……这本就是计秋所有的准备中最好的一种可能。

但有些时候,不是一切都发展得如自己所愿就会是最好的结果,尤其是计秋还是一位性格多疑,从不轻易接受所谓“好意”的神,但祂也没有做出一些抗拒的动作,祂只是轻轻地笑着,然后也随着天照神的语气,用了一种更为温和的姿态:“怎么会?那时的我,只不过是想要检验一下自己的力量罢了,哪里还会有时间去想得那么多?”

祂说的也是真的。计秋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着与月夜见尊对抗的力量的。祂在汲取了月之位格为祂带来的信息以后,所做的第一个选择是离开那个时间点,祂利用了时光之河来消化自己的所得,甚至是顺着“河流”去往了那个完全黑暗的时代,去解开了一些有关自己“穿越”的隐秘之后才回归的,就连最后的决战的也是祂自己主动从时光中走出,否则的话,祂大可以放任奔逃的辉夜姬毫不理会……祂所做的每一个抉择,都是基于祂自身的能力范畴。

“虽说是时间,”计秋敛下眉眼,祂的神情淡漠无欲,就像是一位端坐在高天之上的无情之神:“但总还是有些东西是无法触及到的,便如这个世界开辟之初,也像是这个世界终将迎来的末途,没有了开头与结尾,时光的河流也像是一截断开的枯河,被掐住了头尾的蛇,总归是有着它的局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