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江初没有偷听的意思, 他回家回得挺正大光明的。

不过一听覃最这句“别怕”,他原本就放轻的动静,条件反射放得更轻了。

他想起了那天在梁小佳后脑勺上看见的纱布。

又过了五六分钟, 覃最这通电话才结束。

他关上窗, 回头喊了声江初:“回来了?”

“我以为你没听见呢。”江初端着杯水从厨房出来。

“我又不聋。”覃最笑笑, 低着头又摁了几下手机, 应该是又给梁小佳发了条消息, “你车进小区我就看见了。”

“梁小佳的电话?”江初去沙发上坐下。

“嗯。”覃最从茶几上摸了根烟咬着, 在江初旁边也半躺着坐下来, 两条腿拖得老长,翻过手腕揉了揉眉心,表情看着既心烦又无奈。

“他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江初问。

“被他爸打了。”覃最说。

“很严重?”江初耳边还转着覃最那句“小佳, 别怕”。

覃最接梁小佳的电话,包括面对面跟梁小佳说话,都挺有耐心,也都没今天这么有耐心。

也太温柔了。

“左边耳膜裂了,这儿缝了四针。”覃最指了指自己右边眉骨,“挨巴掌的时候磕了下墙。”

江初一愣。

“能长好。”覃最说,“医生说了, 轻微裂孔, 自己能合上。”

“不是能不能长好的事儿。”江初皱皱眉,“他干嘛了他爸这么打他?”

“问他爸没考好怎么办?”覃最看着他。

“你差不多点儿啊。”江初笑着指他一下。

覃最也笑笑,望着周腾在茶几上晃来晃去的猫尾巴, 相较起刚才安慰梁小佳的语气,他这会儿的口吻很平静, 甚至有点儿习以为常的麻木:“他爸打他就是没有理由, 也不是天天打, 平时正常,还会跟他开玩笑,就是喝酒以后没轻重。”

“他妈呢?”江初问。

“他妈拦不住。”覃最说。

“上回他来,后脑勺也是他爸打的?”江初又问。

覃最“嗯”了声:“他其实早就被他爸打习惯了,这次突然血糊一眼,吓着了。”

“那你想做点儿什么?”江初想了想,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商量出什么没有。

回去看看梁小佳?

还是他想再来找覃最待几天?

这就过年了,他家里能让出门?

“我做不了什么。”覃最平静地说,欠身把烟头碾进烟灰缸里。

“我帮不了他,他只能自己往外考。”覃最望一眼手机,梁小佳给他回复的消息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只是习惯挨揍了就来跟我说,发泄完了也就好了。”

江初蹙着眉看了会儿覃最,有一会儿没说话。

每次听到这种别人家里的矛盾,他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人跟人不一样,家庭跟家庭也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相似的人群又总是会牵扯在一起,让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不如意。

放在新闻上看也就是一划而过的故事,听身边的人讲起真切的事例,也只会有种很抽象的放空感。

“你爸呢,也经常打你?”相较起看不见摸不着的梁小佳,江初的重点还是禁不住要落在覃最身上。

“他不打人。”覃最看着江初,这人就是有这种让他心里泛软的能力,他拨了下江初搭在腿上的手,“砸东西。”

江初弹弹他的指头:“那还好。”

“好哪儿了。”覃最嘴角牵了下,“小时候听他砸个没完,总觉得下一声就得落我头上。”

“我是在想,梁小佳每次挨完揍好歹能找你,你能找谁。”江初摁着他的脑袋晃了晃。

覃最看着他。

“在我这儿天天得我哄着让着,结果在老家是人家的小最哥。”江初笑着“啧”了声。

“吃亏啊?”覃最继续看他。

“亏啊。”江初抬抬眉毛。

话尾巴都没落地,覃最突然抬起胳膊往上一捞,搂着江初的脑袋扣进怀里,低头在他后耳朵根儿上嘬了一口。

真就是嘬了一口,“ber”一声带响儿的那种。

“那换过来,你每天喊最哥,我哄你。”他贴着江初的耳朵说。

江初整个人还在状况外没反应过来,就被耳后直打进脑仁里的麻意炸得差点儿弹飞出去。

他打了个哆嗦,后脑勺猛地撞上覃最的下巴。

“哎。”覃最抬抬脖子,松开他揉了揉。

“你又他妈什么动静!”江初给他一脚,搓了两下耳朵又去掰覃最的手,“砸着了?”

“你脑袋不疼么?”覃最揉着下巴看他,眼里还带着笑。

“管你自己吧!”江初简直无话可说,耳朵后面还有些麻酥酥的,又搓了半天才消停。

年二十九早上,老妈给江初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去家里过年。

江初正打算跟覃最出去买点儿年货,家里连张贴门的“福”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