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3页)

即便如今治河修堤的工程都是按着他的安排一步一步进行的,但在这过程中,也总会出些岔子。所以,君怀琅每日都守在这里,时刻要看进度和情况,出了问题,也要立刻赶去解决。

见他一睁眼就又去管修堤的事,薛晏有些不高兴,抬手就将起身起了一半的他又拽了回来。

“我帮你看了。”他说。“已经修好了,也收了工,这会就能回了。”

君怀琅应了一声,不疑有他,又安心地坐了回去。

他抬头看向天上那轮月,不由得低声笑道:“也辛苦你,每日同我一起,在这里耗到这么晚。”

薛晏冷着脸转开了眼神。

“老子乐意,一点都不辛苦。”他小声嘀嘀咕咕。

周遭安静一片,也没有风,只有堤坝边工地上的灯火,星星点点地亮。

这话轻而易举地就入了君怀琅的耳。

孩子气得很,听得君怀琅下意识地想笑。可等他看向薛晏时,笑容仍在脸上,目光却转不开了。

这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侧,不多话,但檀香的气息却在自己身侧缭绕不绝。

君怀琅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薛晏的容貌尤为出色,通身的气场也强大又阴戾,这是君怀琅从前世第一眼见他起就知道的。

但是,他一直没想过,这样一个人,会在这等最为艰难的时候,安静地陪在他身侧。

命运实在过于神奇。

薛晏这会儿正盯着堤坝下的灯火沉思,感觉到了君怀琅的目光,他侧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君怀琅顿了顿,接着摇了摇头。

薛晏看向他,道:“我要离开几天。”

君怀琅一愣,接着问:“去哪里?”

薛晏说:“京中已经派下了赈灾物资,许相会动手,我得亲自走一趟。”

君怀琅一顿,便全明白了。

“你是说,他们会把物资扣留在别的地方?”君怀琅皱眉。“钱粮几何,在圣旨之中都是有定数的,他们怎么有这个胆子?”

所以说,前世他父亲一直到死后,贪墨的钱粮都不知被藏在何处,原来是因为,早在钱粮入手之前,就已经被他人贪了去,并将莫须有的罪名嫁祸给了他父亲。

薛晏道:“确是胆大。不过,许家和江家缠斗太久,又被永宁公触及了利益,所以就下了这步险棋。”

君怀琅听到这话,沉吟了片刻。

半晌之后,他抬头看天,自嘲地笑出了声。

“是了。”他说。“如果他们的这些举动,没有被你发现的话,确实是个虽然冒险,但是极为周密的计划。”

毕竟,从长安到金陵,一路都是他们的人。他们有这个一手遮天的本事,即便提前有所防范,又如何抵挡得了呢?

他重活一世,这一年多以来,谨小慎微,想从父亲身边找出蛛丝马迹来。可是,却是有一张大网,早早将他们笼罩了进去,即便是空有虚名的开国元勋,手中无权,又有什么抗衡的能力呢。

反倒是薛晏……若无薛晏,君怀琅难以想象,这一世,他们又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听到君怀琅这话,薛晏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他听出君怀琅的语气不大对劲,看他这会儿的神情,也有点让他心慌。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抱住他,将他整个笼进自己的怀里。

但他抬了几次手,也终究没有落下,只是静静地等在旁侧,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他对上了君怀琅转来的目光。

“……薛晏。”他突然道。

薛晏连忙应声:“嗯?”

君怀琅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他从来不知道,人能真的将这么多的感情累积在一个人身上。

旧仇、爱情,和恩情,他而今所有的、最为沉重的感情,竟是全都在薛晏一人的身上。

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薛晏了。他想逃想躲,但根本动不了,走不开。

他的心违背了理性和良知,在拉扯他,将他往薛晏的身边拽。

君怀琅发不出声,反倒是薛晏有点慌了。

“不必多想。”他说。“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在金陵等消息。我不是说过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着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就够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君怀琅。

立刻,他和君怀琅泛着水光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薛晏竟立刻看懂了君怀琅眼中翻涌的情绪,像是一眼看进了他的心里。

薛晏的声音也顿住了。

月色之下,二人对视片刻,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良久之后,就在君怀琅落荒而逃一般,要错开目光,起身先行时,薛晏抬手,温柔又坚定地按住了他的后脑,强迫他转回了目光。

他的语气郑重又笃定。

“君怀琅,你知道我喜欢你,心里眼里独你一人,恨不得整条命都搭给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