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渝都(4)(第2/2页)

“还有就是负责起居的女使的琐碎小情了。女使来报,说殿下今日因身子不畅快,脾气有些起伏,一会儿发怒,一会儿没精神……还问了她们一句……”亲卫有些迟疑。

向繇好奇了,“问了什么?”

亲卫神色尴尬,“殿下问女使们……’他是不是很丑?’”

“嗯?”向繇不太能理解地皱眉,鼻子皱出一条褶皱,“不该啊,他一团孩气的,还没张开,计较什么样貌?虽然说肯定比不得他叔叔吧,但也差不了哪里去啊……”

向繇一时又觉得这个思路有问题:辛鸾和他叔夺天下又不看脸,他问这个做什么啊?

向繇愁眉略展:“然后呢?”

亲卫道:“女使们当然不敢回答,殿下就紧接着问了另一句,他问……”亲卫一言难尽地看了上司一眼,“殿下问女使们,’你们觉得向副好不好看?’”

“哈?”

向繇撂下筷子,饭也不吃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靠脸吃饭的啊?”

亲卫低下头,“这卑职就不清楚了。”

向繇心事重重,忽然没胃口了,手指也有些不安地敲起桌子来:美丑妍媸,小太子说这话这是不是另有深意啊?他是发觉什么了?是察觉出他在分化他与他的班底了?最后思绪越转越偏,有些生气地想:他干嘛要和我比美?有病吗?我都多大年纪了?仪仗着自己年轻欺负人吗?

就在他有的没的想一圈的时候,亲卫呈上来一份文墨来。向繇瞥了一眼,忽然觉得,说它是文墨也是抬举它了,上面不知写的是什么,乱如狂草,正待他接过去细看,夏舟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迎面便道,“向副,大喜啊,大喜!”

向繇长眉一挑,眼露亮意,“何喜?”

夏舟掐了桌上的一个包子塞嘴里,一手把纸笺交给向繇。果然,向繇见了那纸,立刻眉开眼笑,夏舟边嚼边说,煦然道,“向副这步棋可走得太妙了,我那如意馆输得心服口服!要我说这小太子真是好生厉害,他前脚一走,简直是卸了辛涧的小半壁江山!……这些都已经确定要来和我们接触的,您看这这金光闪闪的好几排名字,向副,这可都是军需,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此时,向繇难得的喜形于色,只见他压着嘴角要拢不住的笑意,道,“让咱们的人嘴严实点,先别跟小太子透露,边嘉,你这事儿办得好!要赏!我还正愁赤炎几番的军队进来,这南境养不下他们,这样一看——”他食指一掸那“金光闪闪”的纸页,“我们什么做不到?”

“辛涧那厮重伤,等他想着整肃,只怕钱啊财啊兵啊,都已经溜走了,咱们就等着吧,水路打通这个预备,是向副有先见之明。”

向繇却也还没被一时的优势冲昏头脑,他沉吟着,吩咐道,“不过你那边,还有古柏那边,还是要安排靠得住的人来接触。现在东南两方边事收紧到最严峻的形势,水路上我还是他们会截留,你要多注意,尤其是这些贵客,千万不要出什么闪失。”

“向副您放心。”

向繇身心通畅,又有胃口了,磕了磕筷子大头,笑道,“东境一万八千八百六十里,南境一万六千三百八十里,水脉更畅通,异兽奇珍更多!边嘉,这南境渝都早晚会是天衍的中心,有生之年我定让你看到南境八方辐辏,四方来朝!没有任何人敢小瞧我们,没有任何人敢把脚踩在我们的脸上!”

多少年了,夏舟多少年没有在向繇脸上看到这样猖狂的神色了!

十几年来,南境这个熔炉把向繇炼得不动声色,大浪淘沙一般,磨沥得他随心所欲不逾矩,看起来好像是老实了。但其实,申家几十年都是南境名流元老级人物,家大业大,就算申睦少时不并不讨老家主喜欢,却也是出身尊贵。反观向繇,他身份卑贱,无家无室,无凭无仗,勾得申睦为他倾国倾城,人生才开始彻底颠覆——若他本人真的可以本分地做个守家翁,他如何能发展到今日,直把整个南境军事、财力紧紧地捏在手里?

向繇一时的峥嵘外露,夏舟看着他,忽地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一张脸上分毫毕现地露出嚣张、放肆和勃勃的野心,惊鸿一瞥,张狂得竟有暴掠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