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日后正是休沐日。这日,糜荏分别前往拜访了张让与赵忠。

这两人被天子封为列侯,私宅并排离皇宫极近。若天子想来,那么从一家走出便可入另一家,非常方便。

等糜荏带着厚礼前往,张让惊了。

他早就听说糜荏很年轻,却没想到竟是个刚及弱冠的年轻人。转念一想,说不定是糜父偏爱小儿子,用那些产业给小儿子铺路吧。

——这糜荏长得这般好看,气质又是这般卓然,整个京洛就没几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年轻人。要是他能生出这样的儿子,肯定也会偏宠啊!

张让的面色不由自主缓和了一些,等与糜荏交谈几句,眼中就隐约有了赞赏之意。

糜荏出生商贾之家,又远离京洛,面对他们就不似京中洛子弟那般惶恐或者憎恨。张让自觉慧眼如炬,当然看得出糜荏切实地在讨好他。但糜荏的眼神清澈诚挚,完完全全是真心实意的;而且说话极有艺术感,不经意的几句话就恭维得他们都很舒坦。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单纯不做作的年轻人了。

一个见才欣喜,一个有意奉承,于是这天聊的极为愉快。等糜荏提出告辞,张让才发现原来时间竟已过去一个时辰,心中对糜荏的好感度又高了些许。

这日下午糜荏又拜访了赵忠,同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赵忠的欣赏。

夕阳西下时,糜荏宴请十常侍。

其实这场宴会十常侍并未多做期待。毕竟权势都在他们手中,他们日常骄奢淫逸,膳食排场与天子无异,就连专门供天子冬季蔬果的暖房都为他们开放。

相比之下,糜荏又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呢?

但常言“酒桌交朋友”,要不要给糜荏进入权势中心的机会,关键还要看他在这场宴会上态度。

张让、赵忠是最后到的。这个时候糜荏已将其余十位常侍照顾地舒舒服服了,便请他们移步厅中,引为上座。

宴会厅被布置地很隆重。有人奏丝竹管弦,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十二人见状,眼中均有满意之色。

等众人坐好,洗手擦净,糜荏命人上了酒水。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居然是十二瓶琉璃瓶装的葡萄酒。

如今琉璃器皿极其贵重,葡萄酒亦是朝中稀有之物。用琉璃盛放葡萄酒,也不知哪一样更为珍贵。

张让难掩面上激动之色。

两年前曾有扶风郡人孟佗,听闻他喜好葡萄美酒,便制成一斛美酒,得他青睐成凉州刺史,这段过往都已成为佳话。那一斛酒张让献了一半给天子,剩余五斗他喝了两年时间,还是因为保存不佳破坏了口味,才遗憾着喝完的。

今夜糜荏呈上的这十二瓶,加起来恐怕就有一斗。也就是说,他们今晚至少会喝掉他小半年的酒。

张让的心很痛。但除了心痛之外,更是欣喜万分——糜荏一开场就拿出了十二瓶,存货必然不止这点。到时他想喝就让糜荏献上一瓶,岂不美哉?

这个时候,仆人用造型独特的开酒器打开软木塞,然后将塞子交与十二人。

厅中很快弥漫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味。

张让还没有闻过这样醇厚的香味,当下就想夺过酒瓶一口饮尽。好在他自持身份,到底按捺下这种渴望,只用目光催促糜荏。

糜荏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中微笑道:“请诸位常侍查看这木塞底部是否有残损破烂?”

十二人心不在焉地看着,毕岚很快道:“这木塞破了。”

糜荏示意,毕岚身旁仆人便收走了那瓶葡萄酒,给他换了新的。毕岚拿着这新的木塞:“为何要换一瓶?”

糜荏道:“木塞破裂,酒质受损,没有那么美味,这酒不能喝了。”

众人闻之,面面相觑,眼睛都有发直。

谁都知道张让一坛酒喝了两年,这木塞破裂不过没那么美味,糜荏竟就放开不喝,怎地如此财大气粗?

众人一时无言,厅中酒香味却愈发浓烈,仆人们给每人杯中都倒上了一口酒。

仅是一口。

众人迫不及待喝了。这酒水入口甘醇香甜,却也酸涩尖锐,但这种味道在众人皱眉之前已悄然散去,余味馥郁甜美,令人满口生津。

不少人已抚掌叫到:“好酒!”

赵忠忍不住打趣张让:“张常侍,原来葡萄美酒竟是这般滋味,难怪你当日要藏着掖着,不肯与我等分享。”

张让忍痛献给天子刘宏五斗葡萄酒,刘宏却根本就不爱喝,都赏赐给了他们十一人,所以他们都是喝过的。赵忠记得那口感,哪里能与今日的媲美啊。

“赵常侍见笑。”张让深吸一口气,叹道,“今日尝了糜子苏这美酒,方知当年喝的分明就是马尿啊!”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这也是自然的,这个时代毕竟落后,匠人酿酒之法不能与糜荏掌握的相提并论,酿造出来的葡萄酒大多难以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