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尘哀(09)(第3/6页)

花崇问:“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王贞想了许久,却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好像忽然就不见了。她的所有费用都结清,多住的那几天是提前交了床位费的,没有护理费和药费。”

花崇回到车中,看着前方青黑色的道路,和两边白灰色的积雪,感到一切都清晰了。

那个化名为叶铃兰的女人先生下了顾厌枫,顾厌枫在“银河”组织中成长,最后成为首脑之一。

叶铃兰必然是“银河”里一个非常重要的女人。

但是她后来一次生产时,却选择了凤兰市最不起眼,医疗质量最差的1075职工医院,全程没有一个人看护。

为什么?

因为她在躲某个人,某些人?

她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又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也绝对不能留在她身边。她不能让这个孩子像上一个孩子那样生活。

所以她即便可以出院了,也一直留在1075,她和护士交流,和产妇交流,在病房和监护室外游弋。

她想要为怀中的孩子找到一个可靠的家庭?

在那个时代,工人家庭都很可靠,他们端的是铁饭碗,厂里就像一个小社会,几乎不会被外界打搅。

她要用自己的孩子,去换一个工人家庭的孩子?

这也是她选择1075职工医院的原因?

可是她始终无法下手。

她大约不是一个恶到极致的人,她不想去破坏一个家庭。可是怎么办呢?她也是一个母亲,她想要保护自己的骨肉。

她终于发现了目标。

7床婴儿,难产造成严重脑病,还有黄疸、肺病,多次病危,吊着一口气,随时可能死亡。

她听见医生说了,这个孩子即便现在活下来,将来也会非常难。

她贪婪地看着7床婴儿,他要死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她是母亲,最懂母亲,目睹孩子死亡,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现在她可以帮詹小芸消灭这种痛苦了。

谎言只要是善意的不就是好的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谎言构成的。只要谁都不揭穿,那它就是真实而美好的。

终于,她下定决定,悄然打开7床婴儿的育婴箱,将怀中的健康男孩放进去,抱走了那个即将死去的孱弱孩子。

(下)

叶铃兰是谁?

这个问题在凤兰市已经找不到答案。时间像是一只充满刺鼻气味的修正液,将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涂抹掉了。

你明明知道触目惊心的白色下面就粘粘着真相,但是倘若将白色刷掉,真相也会变成一片一吹即散的粉末。

花崇想,被叶铃兰带走的那个婴孩,后来活下来了吗?如果死了,他一定被埋葬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但如果他没有死呢?

他还活着,叶铃兰会被他带到哪里去?

“银河”?还是别的地方?

那这个男孩现在是谁?

花崇背脊上忽然涌出冷汗。

这个男孩有没有可能是顾允醉?

顾允醉才是安家的孩子,柳至秦现在的人生是顾允醉原本的人生。他被夺走了人生,所以针对柳至秦?

可是那个小孩有严重脑病,治好也会留下后遗症。既然有脑病的小孩不可能是柳至秦,也就不可能是顾允醉。

顾允醉的母亲更可能和叶铃兰一样,也是所谓的“CHEN AI”。

柳至秦被叶羚兰“拯救”了,而顾允醉却没有。人总是倾向于将自己和身边熟悉的人做比较,当年在凤兰理工大学,柳至秦不仅是顾允醉熟悉的人,还是一个非常像顾允醉的人。

所以顾允醉会盯着柳至秦?

花崇揉了揉眼睛,刚才的想法令他不寒而栗。

他其实无法简单因为脑病而认定,被柳至秦替换的小孩不是顾允醉。柳至秦和顾允醉年纪相仿,柳至秦曾经说过,顾允醉比他大几个月。

如果真的大了几个月,那顾允醉就绝对不是被替换的小孩。

但年纪也可以修改。

一切都可以修改。

花崇停下这无解的思考,想到了顾厌枫。

在顾厌枫那里,也许能得到一些提示。

办公室的暖气烘得人有些烦躁,花崇将羽绒服和里面的警服外套都脱了,只穿衬衣。

沈寻刚得到詹小芸和安业乐两边家庭的调查报告,“我们本来认为詹小芸可能与‘银河’有关,但是既然叶铃兰现在已经浮出水面,那么詹小芸和安业乐极有可能是被叶铃兰选中,他们与‘银河’无关,他们各自的家庭更是与‘银河’无关。”

花崇想了想,“现在重点在叶铃兰身上,我觉得她的动机很值得琢磨。她独自一人找到1075这么一家医院,辛苦把孩子生下来,却要把孩子换到别人家,我想来想去,很可能是因为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像平常人一样生活。她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在发现詹小芸的孩子可能活不下去,才将孩子掉包,说明她顾虑很多,她有负罪感,她只能以‘那个孩子反正都要死了’反复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