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爱非其道(第3/124页)

“不好。”

“可好像很多医生在用。”

“病人会非常痛苦。”他说,“你不能当病人没有感觉。”

甄意心头微微一颤,有些感动,有些温暖。“还有什么非药物疗法呢?”

“有很多已成体系的物理疗法、心理疗法,暗示、脱敏……另外,虽然适用范围有限,但催眠疗法很不错。”

她想起那次在商场他对她小小的催眠:“那个要学很久吧。”

“嗯。”他已走到他的专用休息室,把门推开一条缝,又回头,“甄意,你需要和谁说说话吗?”他眼眸澄澈,嗓音清和,“你可以把我当朋友,医生,随你。”

甄意的心稍稍一绊,他都知道。朋友……吗?

她微微一笑:“医生模式吧。”

甄意靠在宽松柔软的睡椅里,神思朦胧。落地窗开了,纱帘轻飞,外面是绵延的草地。樱花开到尾声,风一吹,花瓣轻盈坠落,洒满台阶和地板,落到她的脚边。

“这一刻的感觉是什么?”言格坐在旁边的椅子里,陪她望着窗外的蓝天。

“很放松。”她闭了闭眼,又睁开。

“是哪一种放松?”

“像,累惨了之后,终于可以休息了。”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身体累吗?”

“不,心里很累,累得……累得想哭。”她极力稳住声音。

言格侧头看她,她看着天上的白云,表情凝滞。他轻声问:“有什么事让你无法释怀吗?”

是什么事呢?好像是遥远的小学时代。火灾后,妈妈虽然重伤,但幸存,躺在病床上。那天小小的甄意可以下地行走了。她坐在病床边,有些害怕地看着妈妈,她的腿断了一截,很可怕。妈妈嘶哑着说:“小意乖,看看医院门口有没有卖荔枝的,妈妈想吃荔枝。”

“哦。”她从凳子上滑下来,左手挂着石膏,笨笨地走到窗边,踮着脚往外望。深城的街道绿树成荫,那么漂亮。啊,她看见卖水果的了。

“有哩!”唔,她也想吃。

“去给妈妈买一点儿来。”

“哦。”她拿了钱,下楼去买荔枝。

一小袋,水嫩嫩的。她拎着袋子,一边走一边抠痒。左手的石膏好痒啊,挠挠,再挠挠。她想先吃一个,可一只手剥不了,快点跑回去找妈妈。

突如其来,四周有人尖叫,什么东西从楼上飞下来,砰的一声,沉闷无比。她低头一看,妈妈的眼珠摔出来了。下一秒,附近的大人冲过来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抱开。

还是先走好啊,留下的往往最痛苦。

言格问:“觉得妈妈的死和你有关吗?”

“我不听话,也不可爱,妈妈不喜欢我。不然,她应该舍不得跳楼。”

“不是,甄意。”他说,“人在孩童时期,想问题以自我为中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认为发生的事情必须有解释,一旦解释不了,就是自己造成的。可事情其实不是这样。”

那个经历无疑给甄意留下了不好的暗示:只要不幸发生,便往自己身上拉责任。

“不是吗?可这次……”甄意艰难开口,可酸涩苦痛的情绪堵住嗓子里,让她窒息。

她深深蹙眉,一闭眼:“如果我没拆穿,宋依她或许不会自杀!”

言格无声望着远方,直到身边的人呼吸又恢复平稳,才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尽力做到最好,就足够。至于结果,不要去责怪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甄意,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那样柔和,对他的咨询者。

她听了他的话,眉心慢慢展开,隐约平息了一些。渐渐,她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樱花树发呆。

她疲惫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但我真的尽力。只有我知道一路走来受到多少威胁阻碍,看到多少阴暗。我总告诉自己,这是我的职业,至少我能和那股势力对抗。即使不做警察,我也要做一个好律师。一直以来我都这么想,但这次我为真正的凶手辩护,想替她脱罪。现在回想,觉得茫然,好像有什么被颠覆。同情她,想救她,又无法无视她是凶手的事实。”

言格听完,问:“你一直都这样介意凶手是谁吗?”

“原本警察出身,职业病吧。”

“可你现在的职业是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