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伤无所依(第2/50页)

他直起身,微微侧头,却没回身。

不知是因为车,还是因为人,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她跑去他身后,发觉他个子很高,背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身旁的撑伞人看甄意一眼,目光凉淡。

春风一吹,树叶上雨珠坠落,砸在伞面噼里啪啦响。甄意立在伞外,猛地缩脖子,声音不卑不亢:“刚才不小心拿你的风衣挡水,我洗干净了还你?”

“不用了。”他淡淡道,躬身要上车,却稍稍一顿,“甄教授的指点远比一件衣服珍贵。”

爷爷现在的精神状况还能搞研学?

甄意纳闷,但她向来随性,既然他说不值一提,她也不纠结,转身要走,却瞥见他俊逸秀美的侧脸。

好似不远处落樱花瓣随风飞来,她有些怔愣,

“言格?”她微微不确定,抱着他的风衣上前一步;看清楚后,大方笑道,“好久不见。”

“抱歉,我不记得你。”他说罢,折身上了车。

她知道他对人忘性快,毫不介意,还很高兴在他乡见到:“你忘啦,我是甄……”

话没完,撑伞人关上车门,甄意只瞥见他线条利落的下巴,非常白皙。

甄意望着车离去,不介意地耸耸肩。分离已有八年之久,以他寡淡的性格,早该把她忘干净了。如果她还像中学时那么不知羞,定会故作嘴快,笑嘻嘻说:学长,我是和你早恋的女孩,看脸皮薄的他羞得耳朵红。但她不似以前那么疯癫,他还似以前那般对她漠不关心,打招呼都没必要。

回屋,爷爷坐在餐桌前吃核桃布朗尼。

甄意夺餐盘,故作瞠目:“你这老头子又不听话,这把年纪能吃甜食?”

爷爷抓着叉子,十分委屈:“是木糖醇的。”

“诶?”果然木糖醇特制,谁这么有心?桌上还摆着几罐坚果:核桃、腰果、榛子、夏威夷果……玻璃罐上贴了便签,字迹清俊,写着“每日3颗”。

甄意把盘子还给爷爷,问:“刚才那人是谁?”爷爷早退休,不可能是他的老师。且他早年就出国了。

爷爷抓抓头:“苏老师推荐的。”

苏教授和爷爷是同事,搞医学的。爷爷搞哲学,在圈子里久负盛名,即便退休,也常有小辈叨扰请教。

记得那年在绿树成荫的深城,他说要出国学医。现在看来,他搞哲学去了?这么一想,和他那淡,很淡,非常淡的性格真是奇搭。初见,十二年;分别,八年;时光飞逝啊。

甄意拿勺剜一小块布朗尼,木糖醇口味,亏他想得出来。她戳着黑乎乎的蛋糕,忽而想起追他的那些年,看《呼啸山庄》,二十年,凯瑟琳变了鬼,也要在风雨交加的夜回希斯克里夫身边。那时她以为她有凯瑟琳的深情。但渐渐她意识到,有几个男人像希斯克里夫那般爱到癫狂?

女孩长大了,得知道什么叫现实,什么叫青春得意须尽欢,尤其是年轻女子的青春。

旧时光一闪而过,甄意挑了挑眉,唯一遗憾的是:那么漂亮的脸蛋不能为己所用。作为外貌协会会长,她痛心疾首。她笑自己的不正经,乐了,杵杵爷爷的手臂:“老头子,哪天看到帅到掉渣的后生小辈,介绍一个给你孙女,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爷爷不理,乖乖吃蛋糕。甄意瘪嘴瞪他。

这些年,她再也没有像那样追一个男生了。

还记得,她背着手跟在他身旁,认真地说:“言格,借我一样东西吧。”

他淡淡看她,眼神在问:什么?

“Kiss!”她咧嘴笑。

“……”

“别走……你放心,我会还你的。……哎,你别跑啊!……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甄意约了大学同学司瑰吃甜品。毕业那年,两人一同进警署,甄意工作几个月后辞职重新读研。几年过去,司瑰已实现她从小到大的理想:刑警。

司瑰在西北长大,特有北方的爽朗豪情,连自诩总攻的甄意偶尔也娇滴滴地唤她死鬼。

对“死鬼”这个大家都会叫的绰号,司瑰深知无力回天,可今天,她想抗争:“甄,我要改名。”“名字和梦一样是反的,你安全活了24年。”甄意安慰得敷衍,点了杨枝甘露和芒果西米捞,扭头见司瑰不满地眯眼,她立刻做出推心置腹样,“反的,你看我叫甄意,其实我很假。”

司瑰嘴角抽搐:“这倒是。”

甄意抢先付了钱。司瑰仍深陷名字漩涡:“甄,我要改名。在警署成天被一帮爷们叫小厮(司),我本该是警署一枝花。”“让他们别叫姓,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