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寿(1)(第2/4页)

“你大哥说可以从靳岄那儿套问出梁京的地图,我起初是信的,但现在我知道,这不可能。”阿瓦笑道,“如果我和父王知道靳岄是这样一个角色,当日绝对不会同意贺兰金英留他一条命。”

“……但你现在需要靳岄。”

“现在是现在,当时是当时。”阿瓦喝了一口酒,忖道,“大瑀质子能留下一条命,实在是运气太好。”

贺兰砜与他碰了碰酒碗,平静道:“我已经答应当你的随令兵,以后大可不必时刻用靳岄来提醒我。他是我家的奴隶,仅此而已,我见他孤苦可怜,多同情一些,你总提起他,反倒让我觉得古怪。”

阿瓦愣了一会儿,大笑道:“那什么……狐裘呢?这个是什么故事?我想听。”

贺兰砜可完全不想说。他渐渐发现,自己认定的狐裘之恩,在许多人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值得他这样热烈对待。

这场酒喝了多久,阿瓦就问了多久。要不是他的随从有事通报,只怕他会连靳岄在贺兰砜家中怎样生活都要一一逼问。

随从说的事情与回心院相关,贺兰砜竖起耳朵,听得一句“朱夜姑娘当夜一定会到”。

贺兰砜一下为他大哥揪紧了心:“你们找朱夜有什么事?”

“噢,对!你们都是高辛人,应该是认识的。”阿瓦笑道,“父王的天寿节,驰望原各部都有礼物或人丁送来。我想起高辛族灭族多年,但又听说有高辛歌姬在北都活动,弹得一手好琴,便打算邀请她参加天寿庆典。”

贺兰砜:“只是来弹琴?”

阿瓦兴趣很浓:“听说她被称作北都第一美人?”他说着,搓了搓下巴的短须。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消息。贺兰砜回去路上很为大哥担心,生怕他的勒玛被人看中。可朱夜与大哥并无任何约定,她是完全自由的,选择谁、选择留在哪儿,全凭心意。

这其中懊恼与焦虑实在没法对别人谈,贺兰砜回家见到靳岄,立刻把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浑答儿在远处走过,扭头问都则:“他俩不是吵架了吗?”

都则:“吵过吗?”

浑答儿:“可真气死我了,怎么人人都喜欢贺兰砜。”他转过弯,看见给卓卓烤豆子的阮不奇和陈霜,手又痒了,迅速摸一把少女的发髻。阮不奇回头看他,眼神很凶,但浑答儿完全不怕:“来打我呀!”

陈霜:“……”

卓卓:“我来打你!”

那边闹腾着,靳岄细细问贺兰砜见云洲王的详情。俩人都没再谈那天的争执,也没聊回大瑀或者狼镝的事情,一切像是落叶掉进水面,涟漪散去了也就散去了,谁都不愿意回看。

得知朱夜将要去参加天寿节庆典,靳岄先给了贺兰砜一个眼神:“你还说朱夜不好看。”

“我没觉得好看。”贺兰砜很固执。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这问题难以回答,也超出两人能力范畴。贺兰砜心道自己不应插手大哥之事,干脆不再想,凑到靳岄身边悄悄说:“天寿节当晚也会展示火龙。你上次没看仔细,我到时候再偷偷带你去。”

他果真见到靳岄眼睛发亮:“去哪儿看?”

北都看火龙的最佳地点有两处,一是城南的城墙,二是允天监。城南城墙上人太多了,贺兰砜这次打算借云洲王的面子,让靳岄偷偷溜进允天监。

“你还没给云洲王办事,就先占他的便宜?”

“不占白不占。”贺兰砜背靠大树笑道,“他给我安排职务了,天寿节当天,我得在城南维持秩序。”

他想了想,又说:“给你带猪胰油饼。”

***

贺兰金英是天寿节前一天回来的。他是北戎第一个异族将军,而且还是高辛族的将军,天君把他当作一个吉祥物,要在庆典上给所有人展示。

于是他便回来了,风尘仆仆。

还未坐定,巴隆格尔便把贺兰砜当上云洲王随令兵的事情告诉了他。

靳岄还是第一次见到贺兰金英脸色剧变,完全失态。让所有人离去后,他和贺兰砜谈了很久。

当天夜里,贺兰金英把靳岄单独叫去,给他倒了一小杯酒,请他落座。

“我不知道当日救你是对是错,”他开门见山,“但我现在后悔了。”

两人不再相互打机锋,坦诚相对。

“靳岄多谢贺兰将军当日相救。”靳岄向他敬了一杯酒,“此前不知将军好意,多有得罪。”

贺兰金英咬着小小的金杯杯壁,双臂大敞,靠在椅背,眯起眼睛看靳岄。兄弟俩虽然都有一双狼瞳,但靳岄觉得,这两双眼睛是完全不一样的。贺兰砜看着自己时,是敞亮的热烈和欢喜,贺兰金英打量自己的眼神,则像是评断、犹豫、度量。靳岄毫不畏惧地迎接他的眼神。

“……也不必谢我。”贺兰金英仰头,金杯中的烈酒滚入他喉咙,他抬头看着房顶椽梁,声音发闷,“只怕之后你会恨我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