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谢眠不知道他的温馨小家被奇怪的东西入侵了。他在陪莫夫子买颜料。

莫夫子看着谢眠跟着他跑了一上午,也没有丝毫不耐烦,每一种颜料都仔细分辨的模样,忍不住旧事重提:“阿眠,你要不要来跟我学画?”

他是真的喜欢谢眠这个孩子。

真是哪儿哪儿都好。

耐心懂事,踏实刻苦,不搞幺蛾子,最重要的是,在画上有灵气。

谢眠来到朝凤城的时候,说的是孤儿,从小无父无母。但一个人的举止谈吐,过去曾经学过些什么,都是有迹可循的。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一般,谢眠的家境应该非常不错,但没有接触过修行,可能是俗世中的书香门第,而且是养到挺大,才离开家里的。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流落在外,竟是半点过去的事也不愿意再提。

谢眠选过莫夫子的课。莫夫子当时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谢眠以前一定学过画,而且是跟着很厉害的人学的,可能没学多久或是久不练习生疏了,技巧不算多强,但灵气十足。

如果仅仅是这样,莫夫子也不会动挖城主墙角的心思。他又不缺徒弟。

问题是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谢眠已经很难再继续学刀了。

修行的方向也不是随便定的。谢眠刚来朝凤城时,众人就为他验过骨,是个练刀的好苗子,才拜了陆岚为师。谢眠也果然不负众望,进境极快,不到十年便小有所成。众人都相信,以他的天赋心性,会越走越远,与陆翡之共同成为朝凤城未来的支柱。

直到三年前,谢眠的经脉开始出问题。灵力仍然藏在他身体内,但他只要运转于刀上,经脉就会隐隐作痛。谢眠相当谨慎,没有不当回事,很快就告知了师长。但众人下功夫琢磨了很久,又请来顶尖的医修探查,始终无法找到问题所在。

后面便越来越严重。他仍然可以动刀,表面看似与过往无异,但每一次用罢,谢眠的经脉就如同断裂般剧痛,而且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点灵力也没法用,形同废人。

众人也没有办法,最后城主只交代下来,让谢眠不到危机关头,尽量不要用刀。

是,不用刀,谢眠不会受伤,偶尔用灵力传个消息,做点小事,也没关系。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叫一个刀修不要动刀,跟彻底断了他未来的路有什么区别?

莫夫子面色严肃:“你不用担心城主面子上过不去,城主绝不是如此狭隘之人。若你愿意转到我门下,我去与她商量。”

现在眼看一年多都过去了,也没见找到什么解决之法,总不能就这么一年一年拖下去,硬生生把孩子给耽误了吧!

谢眠选颜料的手微顿。

他其实和这位学宫的夫子,算不上什么深交,买买颜料,打打下手,哪个弟子都能做。他不过是顺手而已,可这位师长,却一直都想着他,惦念着他的处境。他心里不是不感激,可是……

谢眠轻声道:“夫子,可我的问题不在刀上,而在经脉上啊。”

学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不是用不了刀,而是无法动用大量的灵力。可所有修行,无论是刀枪剑戟,符箓阵法,还是琴棋书画,想要更往上走,需要的灵力,都是越来越多的。

就算转道去学画,他想要完全不伤经脉,也不过是画几朵桃花,三五只小雀罢了。

莫夫子何尝不知。他长叹一声:“可学画,终究比学刀要好一些。”

刀气刚烈,本就对经脉要求极高。谢眠现在这样,更是伤上加伤。若是学画,虽然也难以在修道上学出什么名堂,至少偶尔动用一二,不至于伤得这么狠。

谢眠有些抱歉,但意志坚决:“承蒙夫子抬爱,但我还想再等一等。”

他难得面上有几分腼腆和稚意:“夫子不必太担心我。”

莫夫子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伤怀,还能安慰他,心底不禁怜惜。

当初城主告知暂无他法,只能暂时不要用刀,瞬间从意气风发的坦途上跌落,可能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希望,大家都怕他一蹶不振,生出心魔来。但他只是点了点头,就沉默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一年多下来,好似看着不在意,但是谁能真的不在意呢?

莫夫子拍了拍谢眠的肩膀:“你若是改了主意,随时来找我。”

两人分别,谢眠目送莫夫子离开。系统的声音冒出来:【他对你是真的好。】

谢眠低声:【我知道。】

其实谢眠也不是非要学刀。可能是以前耳濡目染的缘故,莫夫子以为他在画画一途有些灵气。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根本就不适合学画,甚至是,对此心有芥蒂。一个画修,若是连手中的笔都不爱,怎么可能画出好的作品呢?

不过是,徒惹这位长辈失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