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念奴娇(27)(第2/3页)

“你是来游说羞辱我大行台的吗?!”

李元之温和笑笑,把羽扇诚意十足地一呈:“大将军仰慕行台已久,某前来,为大将军求贤,大将军言行台有名士之风,特深诫要以名士之礼相待。”

高景玉不接,自嘲冷笑:“倘若出降,何来名士之风?”

李元之摇头:“大行台既肯见某,那就是心系全城,舍一己荣辱,不是名士又是什么?”说着,做出个借一步说话的样子,高景玉会意,屏退了左右,李元之便直截了当说了:

“其一,大行台昔年,视大相国为国贼,追随孝武出奔关中,可如今,孝武死于贺赖鸩杀,那么贺赖又是什么?其二,大行台自领数万部曲坚持出颍川而守,贺赖虽遣援兵,为何早不来,晚不来,等水淹了道路困不能行,才姗姗来迟?最终又无功而返?”

话不多说,只此两条,一下全中要害,说的高景玉哑口无言,竟没法反驳,李元之观他神色,见机又把白羽扇一奉:

“此大将军随身之物,今赠与行台,愿行台他日成比肩周郎的万世不朽功业,他日,便是封狼居胥,助明君一统南北,板荡天下,全不世霸业,也未可知!”

不错,那确实是身为武将者,最至高无上的荣誉了,高景玉心头怅然,眉眼间,沧桑几许,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嵌在中原大地在舆图上朝河洛平原突出的城池,水波粼粼,人畜半死,远处是碗口粗高大油亮的绿杨,却不知伫立了多少载,又看遍了多少王朝更迭,世事变迁。

唯有这片土地,几经易手,还自岿然不动。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他愀然不语,默默接过白羽扇,一句话也没说。

李元之心头一松,笑着上前执手,同高景玉一道下山上船,一路畅行,顷刻间,就瞧见了大楼船上迎风而立的晏清源,正把千里眼一收,好整以暇地等他俩人小舟一靠近,对李元之把眼睛一眨,蹙眉淡笑:

“吾梦验矣。”

眉梢一抹恣肆,穿云度水,那是何等的风流快意!

这两人一现身,随之好一阵山呼海啸拔地而起,结成人浪,声达于天,后面紧跟高景玉而来的一干裨将,则黯然不语。

李元之笑着给高景玉让条路,引见说:

“大行台,这就是大将军。”

自从大相国晏垂过世,在西军口中,已经习惯把晏清源称作“晏相”,此刻,高景玉上前一施礼,按李元之口中称呼来:“大将军。”

“行台多礼。”晏清源伸手一扶,客气非常,目光在他那张并不见喜色的脸上一转,含笑说道:“十载未见,行台风姿依旧,家父在时,对行台已心存仰慕,今日我能得行台,可慰平生,幸甚至哉!”

方才一路而来,人群闪开之际,高景玉已经暗自把晏清源打量了个遍。西入关中之前,高景玉在和晏垂交手时,晏清源跟在身边,彼时,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如今再见,眉目轮廓恍如旧年,只是,这气度俨然是一方霸主,早无需仰仗父辈庇护。

而他,却是半生已过,眼前的年轻人,才是旭日东升。

同他父亲对抗的那些年,转瞬间,都已经消失在光阴深处了,兜兜转转的,自己还是做了眼前这个俊秀异常年轻人的降将。

流光容易把人抛。

高景玉心头苦涩,于是,淡然说道:“某已过知天命,大将军才是明日可期。”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大行台不必自叹奈何,明日同样可期。”晏清源说完,解下高景玉腰间佩刀,递给李元之,笑吟吟道:

“参军,使卿常获此利。”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时候,其他人才明白晏清源所说梦境深意何在,纷纷笑着上前执礼道贺不已。

随即,晏清源命斛律光先去接纳收编高景玉的残部。安排事了,携众将士回中军大帐,临到辕门,翻身下马,一路脚步轻快,走进帐中,见归菀坐在胡床上,几束野花,摊在膝头,她拿着剪刀,正在修修剪剪,好不闲适,似乎是摆弄差不多了,将将要起身去换水插瓶:

身子被人猛地一掐,两脚悬空,竟是太过仓促,剪刀呀,花呀,散落了一地,连带着胡床也一道翻了。归菀一声惊呼,目光同晏清源那双噙笑双眸一对,她人已经被他举抱在怀中,被他带着,转了一圈:

“我已收回颍川!”

他气息深重,一双笑眼里分明是在毫无芥蒂地跟她分享着喜悦,归菀亦受感染,双手拢在他肩头,冲他羞涩一笑:

“是吗?那恭喜世子!”

晏清源和她对视良久,忽朝她唇上狠狠吻了两下,不待归菀挣扎,把人放了下来,归菀这个时候才红着脸怪他,俯下身去,把剪刀花枝一一捡起:

“世子,你看,花都被你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