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西江月(3)(第4/4页)

等进邺城,时令已至暮春四月。

他这一趟出门,前后几个月,新年都是在晋阳过的,府里众人都知他当初赴晋阳途中遇刺,又经玉壁惊险,甫一进门,妻妾孩童、家仆马夫,全都乌泱泱涌上来,不等开哭,晏清源最看不惯这样的阵势,乱七八糟一团,一眼瞥向两只眼几乎要糊在自己身上的那罗延,那罗延立刻领会,在公主身边劝道:

“世子爷的伤早好啦!车马劳顿的,公主还是让人都散了罢!”

公主本正拈帕抹泪,一听这话,寻思着也是正理,怕招晏清源心烦,赶紧命人又都呼啦啦一哄而散,各自忙事。

和那罗延一样,公主的两只眼,也寸步不离晏清源,又喜又羞,亲自帮他沐浴更衣,趁机有一搭没一搭,问了许多话,也没个章法,一会问吃喝,一会问公婆,末了,才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大相国,到底如何了?都在传……”

晏清源一个冷厉的眼神给她,公主一阵尴尬,忙的辩解:“妾倒没有跟着多嘴,只是柏宫的事,闹的整个邺城人心惶惶,都说大相国若好端端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造反生事,妾也是忧心不已。”

说着不免带了些委屈,不太敢表露,极快地掩过去了,看那样子,想她这几月操持府里上下也是辛苦,晏清源便把神色缓一缓,冲她敷衍笑道:

“大相国的确病的很重,却也绝非邺城所传,其余事,公主就更不要操心了,这也不是公主能操心来的。”

见晏清源三言两语带过,公主一时放下心来,再看晏清源,明显是个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忽觉得他这一趟出门出的,冷淡许多,再一想几月里,全是陆归菀作伴于侧,心里酸的,翻江倒海,只得干巴巴道:

“倒也辛苦陆姑娘了。”

弦外之音,晏清源听得顿觉烦躁,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啰嗦这些,看了眼在门口相候的那罗延,转口道:

“我有事问那罗延,公主先去忙罢。”

本还想着抱梅姐给他看看,再说说小郎君们的课业,此刻,被晏清源一语就给打回去了,公主心里着实失望,又不便纠缠,却也知柏宫一事,定压的他心事重重,答应一声,出来喊那罗延,忍不住交待:

“大将军既然都回来了,不在这一时两时,你捡要紧的说一样也就罢了,让他早些安置。”

公主哪里知道世子爷的脾气,那罗延心里无奈,虚虚一应,赶紧进了屋。

此时寝阁内,空无一人,连个送茶递水的丫鬟也不留一个,人既都被支走了,那罗延知道寒暄的话不必,世子爷也没闲心听,尽管他是存了一肚子话想问,硬生生忍住,先把邺城这几月来发生的要事说了,最后,落脚点仍在柏宫的事上,一张脸,陡然变得苦大仇深起来:

“世子爷,邺城近日流言蜚语的,都在议论世子爷镇不住柏宫,”他那双细长眼睛,快速地把晏清源一溜,“为这事,中尉的府邸,被砸几次了,二公子特加派人手看顾,真怕一个不留神,中尉出门就被砍啦!”

晏清源神色寡淡,歪在三足凭几上,一手托着腮,不作任何评价,听那罗延絮絮叨叨扯了良久,摩挲起一具喜鹊闹梅的翡翠杯,问道:

“陛下近况如何?”

他在晋阳时,黄门侍郎李季舒的书函倒始终没断过,临到这一路巡视,居无定所,才暂停书信,那罗延把头一摇:

“应该没有要紧的,侍郎不曾来找过属下。”

说着拧眉,想起一事,答道:“陛下忙着听卢静授业,似乎勤学得很。”

话还没说完,忽进来个亲卫,见过礼便说:

“宫里来了旨意,让世子爷出去接旨。”

晏清源眸光一动,看了眼那罗延,嘴角扬起:“春草绿色,春水渌波,这么大好的日头,是该出来活动活动了。”说罢,在那罗延还没回神的目光里,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