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懂得是一种难言的柔情(第2/5页)

俊宏正说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乞丐,领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孩儿,一边作揖一边敲着车窗。俊宏生气地摇下车窗说:“怎么又是你!信不信我揍你!”孟美急忙打断俊宏说:“帅哥,你可以不施舍他,但没必要这样羞辱他们吧!”

俊宏苦笑着给孟美解释说,这个乞丐是化妆出来的,手里领的小女孩儿也是他从老家租来的。前段时间,俊宏和公司里的一个女同事谈恋爱,经常一起坐地铁上下班,曾在不同地方见过这个乞丐,知道他是个骗子。俊宏还感慨说,现在要饭都成了致富的手段了,据说这个乞丐都在北京燕郊买房了。现在的人只要能挣到钱,脸要不要的都无所谓了。孟美露出惊讶的表情,脱口而出了一句:“I got mad!”

终于到了军区总医院。孟美叫醒睡着的潘贝贝,三个人一起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在医生和护士的引领下,他们轻轻地走到了孟老的病床旁。满头银发的孟老已经进入了重度昏迷,嘴上戴着呼吸机,身上戴着心电监护仪、心肺复苏仪等等各种仪器。孟美压抑着悲痛的心情,双手紧紧地握着孟老的手,轻轻地呼唤着:“爸,我是孟美,我回来了!”

小时候孟老先生经常抱着贝贝出去玩儿,贝贝对孟老先生很有感情,她抽泣地喊着:“姥爷,我是贝贝,您快醒醒,快看看我,好吗?”一旁的医生叹息说,老人家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醒过了,谁喊都喊不醒。医生的话音刚落,孟老居然睁开了眼睛,眼珠微微一动,一粒泪珠缓缓地滚落了出来,随后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医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孟美和贝贝哭得已经泣不成声了。

中午,他们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馆,但大家谁也吃不下去。潘石建议她们吃完饭先回家睡觉倒时差,说家里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孟美坚持要留下来陪着父亲,并说晚上要回孟老的家,顺便收拾一下房间,贝贝也坚持要去姥爷家住,说那里有她童年的记忆,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潘石听着低下了头。

孟美让贝贝先去潘石家,等她收拾好房间再说。孟美平日对贝贝要求很严,贝贝觉得母亲一个女人把自己带大不容易,不想让孟美不高兴,也就勉强同意了。贝贝临走时哭着拜托潘石,一定要救姥爷。看着女儿伤心,潘石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贝贝走了,潘石和孟美又回到了“重症监护室”。潘石和医院的领导和医生很熟,特地让他们临时找了个房间休息。潘石坐在椅子上一直埋着头,孟美却坐立不安,不时地跑去趴在窗口远远地望着病床上的父亲。潘石和孟美商量,两个人轮流值班,孟美点了点头。重症监护室里十分安静,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小声地促膝长谈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两个人很少能这样静下心来交流。

潘石关心孟美在美国的情况,孟美只用“工作机器”一词就简单地概括了。孟美说,自己拿到了法律硕士学位,后来又攻下了博士学位,还拿到了美国律师资格,现在是华尔街一家律师事务的合作人之一。把贝贝接到美国后,从小学到中学直到今天大学毕业,感觉自己似乎一分钟都没有停下来过。孟美感慨说,自己的美国梦算是实现了,但却已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此时此刻,看着病危的父亲,她突然觉得自己得到的这一切似乎没那么重要。

两个人聊着聊着,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都意识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孟美先开了口:“老潘,还是一个人?”潘石回避着孟美的目光。孟美似乎明白了,没再继续问。晚上,孟美回了家,潘石留在了重症监护室。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潘石打通了那雪的电话,抱歉地告诉那雪,估计年三十不能和她一起过了。那雪让潘石放心,说自己和小烨子、哈尼尼一起过,嘱咐潘石晚上要注意保暖,别再感冒了。潘石挂了电话,心里掠过一阵温暖。

夜已深了,潘石走到重症监护室,询问值班的医生,医生说情况暂时还算稳定,但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潘石的眉头不由地紧蹙起来。果然,大年初二,正当人们合家欢聚的时候,医生通知潘石和孟美准备后事。潘石不忍让贝贝看到这生死离别残忍的一幕,和孟美商量后,决定暂时不通知贝贝。深夜,医生撤掉了所有的仪器,潘石紧紧地握着孟老先生的手,伏在老人耳边轻轻地说:“孟老师,睡吧!”一声哀嚎划破夜空,孟美扑在父亲的怀里,紧紧地抱着父亲。潘石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他仰起头,靠在墙上啜泣着。

西山脚下的一片墓地。潘石、孟美、贝贝一身黑衣,将孟老先生安葬了。潘石和孟美神情极为沉重,贝贝一直跟在后面抽泣,他们缓缓走出了墓地。潘石劝慰孟美别太难过了,人世间的一切都终将逝去,他们和孟老的爱是永存的。孟美停下脚步,抬起头凝视着潘石说:“老潘,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父亲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