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侯府小娘子》十一

鹿迷生带着南柔若兰回到忠武侯府时,南慕南枝就等在门口,见到下轿的南柔那虚弱模样,南慕南枝俱是抱头大哭。反倒是南柔,路上已哭过一场,解了心事此时情绪尚好,摸着南慕南枝的头道是“可惜不能带她们去宴席上交一交友亮一亮相。”

南慕南枝都已到相看的时候,南柔原是想等出了孝期带她们参加宴席好教各位夫人认识一番——毕竟女子此世最大的事便是嫁人。然而今日经此一事,南柔心绪纷乱一时竟不知此认知是对是错,更让她心惊的是鹿迷生的态度,虽然知道她这位弟弟有些离经叛道,但经今日一事,南柔琢磨来颇有种心惊胆战之感,她这位弟弟想翻的恐怕不仅仅是宫廷里的那个天,想到鹿迷生组织的东坛如今已是文宗牛耳,她心中越发心惊肉跳,她这位身世有异的弟弟到底想做什么?

鹿迷生想做什么?说简单来不过四个字:移风易俗。但这四个字想要做到却并不简单。借助马俊之力设马家作坊是其一,在纸笔香水之后,马俊又接连做出了抽水马桶、淋浴室与暖炕,都是些日常可用的设计,有图纸做起来不难,鹿哥这次干脆召集匠人免费教授,一时间天南地北的匠人群聚马家作坊,尊一声马俊为“祖师爷”,敬一声小侯爷“义薄云天”,等这一批来自五湖四海的匠人们回去,造纸造鹿笔之法与抽水马桶、淋浴室、暖炕等新事物一同被带去了各地。

马家作坊是其一,而东坛则是其二。东坛讲学的设立虽便于扬名,然而更重要的乃是让此成为天下文宗圣地。文人骚客一直以来握有不小的权利,设立东坛不仅是为百家争鸣,也是为掌握天下话语。以至于后来,鹿迷生想要将它扩展成为大学,到时不仅有如今的儒家易家之说,更要有工医数的研究,以及鹿迷生至今未曾说出口的女学。不过在此之前,鹿迷生还得按部就班的先,如今首要之事是南柔的和离。

南柔原道自个儿闹腾出的和离事会在各家后宅流传上一阵,她也做好了被异样看待的准备,然而和离之事却是异常地顺利进行,就连原先设想的魏文侯族老劝说都不过是形式一番,只因朝上出了一桩大事,有御史谏老忠武侯通敌,证据就是老忠武侯纳的莎姨娘乃是西域大月王女。

老侯爷的妾室们卧虎藏龙,听说朝上有人举出莎姨娘是大月王女的种种证据,鹿迷生心中没泛起一点儿波澜,反倒是有种“终于来了”落定感,而等章航带来消息,鹿迷生开始盘算着此事该如何应对。

“小侯爷,您那造纸笔之法可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章航依旧穿着他那身桃红衣裙,大步流星地入了书房,拎起茶壶豪饮一番,饮完大慨一口气这才讲他探得的消息:“这次的上书乃是徽州派主使,徽墨狼毫湖笔生宣向来以徽州最为出名,其中又以生宣为甚,然而自从小侯爷您那造纸笔之法出来后,徽州纸优势不再,徽州大批纸作坊解散倒闭……便是大作坊也免不了货物滞销,而那上书的苟御史,他出身于徽州富商家族,乃是休宁地区最大的纸作坊主。”

“今次之事只怕不仅是徽州派……”鹿迷生判断道,可惜鹿家朝堂上无人,无第一手资料仅靠道听途说免不了消息滞后。人人都知打蛇打七寸,然而当自个儿被当蛇打了,鹿迷生不禁要揣测一下对方的目的,若仅因造纸笔之法,不至于牵扯先人。

造纸笔之法功利千秋,所有人都知为一时之利起冲突不过是投石入水,略有涟漪却泛不起浪花。此折的目的鹿迷生并不觉得是为造纸笔之法。邱大人递来的消息更是印证了鹿迷生的猜测。

对于上书老忠武侯通敌的折子,景佑帝当夜是留中不发,等次日上朝面对御史出谏,景佑帝先是怒而竖发,掩面哀痛老忠武侯去得太早,哀痛完毕见上谏御史义愤填膺要撞柱以证自个儿为国为民之心,景佑帝忙叫护卫们拦下,面上踌躇一番,口中道着“老忠武侯忠义为国万万不可能通敌”,行动上却是叫锦衣卫们查处旧事以证老忠武侯的清白。这一番举动景佑帝唱念做打俱有,然而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所有人,邱大人递来的消息就是叫鹿迷生小心景佑帝的“秋后算账”。老忠武侯在军中威势过甚,在尸骨未寒之即,景佑帝已然忍不了要翻一翻旧账黑一黑军神减一减老忠武侯在军中的影响,毕竟死人无法为自己辩解。

景佑帝的目的是想逐渐地隐去老忠武侯在军中的影响,鹿迷生的应对则反其道而行,他搜拢了遍老忠武侯的书房,将老忠武侯留下的些兵法见解集合成书于大小书坊中发售,一时各武将文臣间《忠武兵法》之名盛传。

而在鹿哥刷名的同时,一向不显峰不露水的苏御史神来一笔,在西军主将王徳旁因病退养之既秘折上书景佑帝提议由小忠武侯领副帅一职。苏御史虽以耿直闻名,然而本身却是只老狐狸,在景佑帝心里他是十足的反建武派,就连如今提的建议也那么恰合时宜地说到了景佑帝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