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记 忧患谁共(第2/3页)

客厅里电话忽然响了。

陈太还不怎么习惯这刚装上的洋玩意,每次接听电话总是一惊一乍。云漪刚走进书房,就听楼下传来陈太惊乍乍的尖嗓门,“云小姐,云小姐!”云漪本就心烦,听她大呼小叫更是不悦,心里却有些莫名发紧,下意识想到秦爷的阴沉眼神,却听陈太噔噔跑上楼,推门便嚷,“我就说吧,你那宝贝妹子又惹事了!”

竟然是念乔学校打来的电话,说念乔昨夜企图偷跑出校,被学监发现拦下。念乔竟当场和学监大闹,扬言要退学,气得学监将她锁起来。今天一早校方便打来电话,通知宋念乔的家人前去办理退学手续。陈太一口气说完校方的意思,忙不迭地冷笑道:“阿弥陀佛,这下退了学也好,我这把老骨头伺候大小姐你一个也够了,可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云漪只觉头痛欲裂,无心理她闲言闲语,匆忙抓起手袋、外套便走。陈太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凉凉地说:“督军吩咐这几日不要出门,被他知道怕是不好吧!”只见云漪背影一僵,猛地驻足回头,幽冷目光刺得陈太下意识往后一退。

“做戏做足,不管你背后主子是谁,只要在这里一天,就得听我一天的差遣。”云漪冷冷逼视陈太,脸上却带着三分笑意,“莫说赶走一个管家,就算失手杀了人,也未必有人能办得了我!”陈太面色如土,牙齿咬得死紧,到底没有发出格格的打颤声。

一路赶往学校,陈太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直到车子停在校门口,才转头看向后座的云漪,畏缩地问:“还是我单独去吗?”云漪低头打开手袋,将一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陈太,面无表情地说:“你去见学监,请她出面求情。我单独去见念乔,你不必跟着。”

“只打点这么些,恐怕……”陈太看一眼那丝绒盒子,有些忐忑,却见云漪掉头推门下车,漠然丢下两个字,“足够。”陈太难捺好奇,忍不住将丝绒盒子打开一线,偷眼觑去,只见红光流转,格外耀眼,竟是硕大一枚鸽血红宝石。

学校盖得很气派,一名年轻女教员在前引路,云漪随她穿过一道道拱廊,终于来到一间单独锁禁的宿舍门前。女教员回头上下打量云漪,放低声音问:“你是宋念乔的家人?”见念卿点头,女教员叹息道,“真可惜,她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有音乐天赋的。”

说话间,她已打开门锁,侧身让过,“领她回宿舍收拾下东西,学监还等着你们办退学手续。”

“多谢你。”云漪向她欠身一笑,径直推门进去。

狭小的寝室里,迎面就是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念乔蒙着被子,侧脸向内,大白天仍在酣睡。

念卿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缓缓走近,猛地一掀被子。念乔尖叫,翻身爬起来,抓了枕头便向念卿打去。念卿也不闪避,任由枕头胡乱打在身上脸上。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念乔满脸泪痕,眼睛早已哭得红肿,只穿件单薄的睡衣跪在床上,连哭带叫地撒泼。念卿蓦地张臂将她抱住,用尽力气将她抱得很紧,“乖,不要哭,姐姐在这里。”

这句话陡然令念乔安静下来,小时候每次惹祸被妈妈骂,姐姐总是护住她,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要听到说“姐姐在这里”便什么也不怕了……念乔呆了一刻,终于伏在念卿肩上放声大哭,“你好久都不来看我,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让我自生自灭去了……”

一时间,伤心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念乔索性将压在心里的话统统吐出,“这鬼学校我再也不念了,我受够那些阔小姐的冷言冷语了,尽管让她们走这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念卿默默听着,心如刀割,却是无言以对。她岂会不明白这人眼的势利,念乔无钱无势,没个来头,又是半路插班在这里,自然是要遭人冷眼的。“可是,世上哪有尽如人意的地方,不管在哪里,总有委屈。只看这委屈背后,有没有更值得争取的东西。”念卿沉沉叹息,一面拿手绢拭去念乔脸上泪水,一面说,“忍一时委屈,图的是锦绣前程,你要知道……”

“不,你不明白!”念乔愤然打断她的话,“你不知道她们都说我什么,那些话有多难听,你根本想象不到!”见姐姐蹙眉不语,念乔再也忍不住,冲口说道,“她们背后说我来路不明,不晓得是被哪家蓄养的……”

念卿手上一颤,良久不语,缓缓绞紧了手绢。

不管念乔怎么哭闹,念卿始终不开口,待她自己发作够了,仍只若无其事地笑道:“我还有事,不能久留,校方那边我会打点。”念乔正待开口,却见念卿拿了手袋起身,根本不给她置喙反驳的余地,“别的事情我都随你,只退学这一桩,你是不要想了。”看着姐姐坚定冷傲的面容,念乔真正恼了,“我是你妹妹,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我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你不要用亲情的名义行专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