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万古江河 第二十九章 似隔前身梦寐游(第2/3页)

“珍珠──”他猝然开口,又嘎然而止。她侧头仰望他,雨这样大,雨水击打在她的面上眼上,好疼,她睁不开眼,更看不清他的面庞。她凄婉的笑着,感觉到他合身将她罩住,她的意识已经不清,胡乱而无力的拍打着他,口中只是嚷嚷,“让开,让开……”,直至一点点失去所有知觉。

……

冷,好冷。

为什么她这样冷?

她在哪里,是在王府的冰窖里取冰,替他煎制一壶好茶?

他在哪里?

夜过三更,就算公务繁忙,他也该回来了吧?

你在哪里,回来没有?

俶,俶──

她一声声的唤着。

隐约中有人环抱着她,握紧她冰凉的手,暖意袭来。

她迷蒙的睁开眼,抬头,果真看见他了,她纤手抚过他消瘦的脸颊,依依说道:“回来了啊。”他不语,只深深的看着她。

突如一阵风来,她身子打个哆嗦,绻缩着,不自觉更贴近他,口中呐呐:“冷,我好冷──”

他迟疑了一下,又复用力,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只是不说话,眸色幽暗,深深复深深的看着她。

她觉神思游移,一切迷离如幻境,轻启朱唇,“你──”,她的模样可是别有媚惑,他忽然间将唇齿覆盖下来,轻轻在她脸颊唇畔啮咬着,她顿觉全身暖意更盛,回抱他的身躯。她的纤指触及他□后背,一刹间他身子如被电掣,陡然一颤,随即再度垂首,将她缓缓放倒,他的气息滚烫灼人,她却偏偏如此依恋迷醉。

“叮”,有甚么物什坠地轻响,她顾不得了,他也似乎没有听见。她与他唇齿交融,沉湎在这一片情炽如荼之中……

梦,又是梦!

沈珍珠清醒过来的第一意识便是自己做梦了,而且,她羞愧的想:居然是这般荒唐的梦。

她睁眼坐起,左右顾盼,不禁愣住:自己竟然坐在一堆软草中,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洞穴,洞外雨声浠沥,一缕曙光依依约约透入洞中。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记忆回复──昨日,她策马狂奔,下大雨,哭泣,还有……李豫……

隔得远远的,燃着一小堆柴火,李豫半敞衣襟,怔忡无神,正将手中枯枝添入火中,听到声响,抬首向她望来──

沈珍珠悚然一惊,回看自己身上,只着单薄的中衣,而且,衣裳竟然是干的,还有柴火烘干的气味。她不是全身都湿透了吗?怎么会,怎么会?

她颤声开口:“昨晚,我们?──”她只是抱着最后的幻想向他求证,其实心下早已明白:昨晚她伤痛绝望之至,神志纷乱,意乱情迷,铸下大错。

李豫腹部的伤口虽已重新涂过药,仍是狰狞可怖。他掩好衣襟,走过来,将衣物放至她的身侧,说道:“我都已烘干,穿上吧,一会儿天亮雨住,想必他们便会找来了。”侧过头,“昨晚的事,是我的错。”说到这里,口中话语似是突然间凝住了,沈珍珠心中苦楚难堪,在此时此地,明明已决意与他断绝所有,竟如此不能自持,能怪何人?她拿起衣物,背过身,缓缓穿戴齐整,却见默延啜赠与她的那柄匕首坠落在一旁,心中一咯噔,弯腰轻轻拿起,置入怀中。

李豫长吁一口气,依旧负手侧对着她,沉默良久,终于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跟我回去吧,适儿他,天天嚷着要娘亲。”

沈珍珠苦笑:“适儿还好罢?”

“自然是好的,只是,虽有素瓷照拂,没娘的孩子,终是可怜。”

沈珍珠眸中沁出泪花:“我知道,我也放心──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待适儿的。”强自收住眼泪,又问道:“涵若妹妹,也好吧?”

李豫转身看她,眸深似海,半晌方答道:“很好。”

沈珍珠点头,站起身,强颜欢笑:“这样甚好,我便放心了。我也已答应默延啜,从此长居回纥,与他相伴。”

“你!”李豫眸光敛动,一缕震怒浮动上来,未等沈珍珠反应,双手紧紧箍住她的双肩,怒道:“我知道你怪我恼我,恨我当日竟要你死,怪我不救你出邺城,怪我昨日对你冷漠无情。可你知道,我又有多恨你,有多恨你──”他狠狠而失控的摇晃她孱弱的身躯,令得她头晕眼花,她阖上眼,断断续续答道:“是,我是该恨,现在更该恨──我移情他人,抛夫弃子,正是世上最可恨最可耻的女人,我──”

“不!”李豫一声断喝,遏止她继续说下去,他的手捏得她双肩锁骨仿佛要碎裂般,他的眼中象要冒出火来,一字一话的说道:“不是这个原因: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你,从未移情于任何人。”沈珍珠全身凛然,停止挣扎,听他说下去,“我是恨你:竟然这样不相信我,这样轻易的抛开我,这样的留下我独自一人!从前我跟你说过:只要你信我,万事由我担待。为什么你不信我,为什么?这是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