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月临高阁 第十六章 自此孤云不可期(第2/4页)

李婼无声抽泣,拉扯沈珍珠衣袖的手终于渐渐松动,沈珍珠恻然搂搂李婼的身躯,对默延啜说道:“走。”

“轰通!──”内室大门一声巨响,被人由外一脚踹开。

此时凄风呼啸,室内烛火被愈压愈低,里外一片黝黑,只能瞧见一团黑影伫立门口。忽的火苗乍闪,藉着跳跃的昏黄光芒,正映出李俶的面庞,铁青里带着狰狞,眸中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烈火,嘶烧着要吞噬一切,怒气与威严都已臻极境。

李婼情知不妙,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皇兄这般模样,在吓呆的同时唤出一声:“皇兄──”眼见李俶身后室门中开,急忙上前掩住室门,回首道:“皇兄有话好好说……”

话音未落,却见李俶通通上前两步,看不清怎样出手的,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沈珍珠一个踉跄,已被他掴倒在地。

“李俶,你混蛋!你竟敢动手打她!”默延啜怒喝,搀起沈珍珠,见她嘴角已流出一缕鲜血,这一掌委实掴得不轻。

“不要紧,”沈珍珠撑住默延啜一臂,慢慢站立起来,抹去嘴角血迹。

李俶怒极反笑:“她既是我的妻子,我打她何妨,她不守妇道与人私奔,我就算要她死,也不为过!”说话间已提手解下腰间佩剑,“咣”的声掷于沈珍珠面前,冷笑道:“你若要跟他走,我宁可你现在便死在我面前!你自己了断吧。”

“不是这样的!皇兄你误会了!──”李婼大叫起来,曲身去抢那柄剑。

银芒乍过,寒光晃动,沈珍珠已将宝剑提起。

沈珍珠的心轻轻颤动着。

她一手扶起剑尖,将剑身正正端于面前,仿佛在仔细端详剑刃的锋利程度。

一切莫非皆是天意。

在这样的时刻,他恰恰赶来。

人生一场盛宴,她与他,与这锦锈河山,与这朗朗社稷,曾经适逢其会。

而上天终于要如此安排,要她以这样的形式,退场。

她素来不信天命,而这一回,她愿意委就。

她抬眸。

时间似乎突然间停滞。

李婼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手中仍捏着那封留与李俶的书信。

李俶怒意汹汹,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天子之怒,也不过如此吧。而在这怒的面具下,有没有掠过一丝痛与悔?

惟有默延啜最镇定,挥手之间,他可立毙一人于掌下;要阻她就死,同样轻而易举。

沈珍珠笑了,她双手一松,又是“咣铛”脆响,宝剑已被她掷落于地。

出乎意料,在场三人同时一愣。

沈珍珠随意伸手,由李婼手中抽出那封信笺,双手齐上,三下五除二将信笺撕得粉碎。

李婼回过神:“嫂嫂,信!──”

适时一阵风过,正将碎片一古脑儿刮走,撒得满室零落。

沈珍珠已经开口:“殿下,我为镇国夫人,与你同居一品,不能由你发配生死。”

她不能死。

千古艰难唯一死,然而历劫了无生死念,此时她只能选择生。

她宁可让他恨,也不可让他悔。

李俶深吁一口气,有种痛楚由肺腑肝肠慢慢升腾上来。一点一点加深,愈来愈不可扼制,升腾至脑中,竟转为仿若要沸腾的怒火。他咬牙切齿,却只能从齿间挤出四个字:“很好,很好。”

“哈哈哈,”默延啜仰天长笑,满面赞许之色:“好,这才是沈珍珠!”一语既毕,左手握住沈珍珠手臂,朗声道:“我们走!”

“且慢!”李俶面色阴沉,左手解开外袍束带随手往旁一掷:“可汗要带走我的人,总需给本王一个交代,何妨你我战个百来回合,至死方休?”

默延啜停步,点头道:“殿下所说有理,咱们该以男人们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李俶脚尖一提,那柄被掷落的宝剑回至手中:“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语落,蓦的一弹长剑,有如夜空闪电般直挑默延啜左胸。

沈珍珠失声“啊”的一叫,再也说不出话,心乱如麻,以默延啜之武功,李俶怎能是对手?

默延啜一掌将她推开,纵身向后倒退间已拔出腰间弯刀。他双目如炬,一刀向前推实,正与李俶长剑相交,刀剑相交之光急速伸吐,二人人影交错飞掠,眨眼间已过了十余招,刀剑交击之声有时若流珠溅泉,有时如狂风大作。

沈珍珠疾声短促叫道:“默延啜!”

此际默延啜正轻描淡写的化去李俶攻来一剑,闻言刀势微窒,头也不回的笑道:“你放心!”

沈珍珠听得他语中深意,知其不会伤及李俶,稍为放心。

李俶听见她二人如此一问一答,心下更是大怒,剑招更为凌厉,杀气汹涌。

内室打斗已然惊动外面的宫人与侍卫。或许早被交待,无人敢擅自冲入室中,外间脚步声杂乱,吵嚷一片,终于听到严明在外大呼:“殿下,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