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流言四起(第3/4页)

玄衣玉身的封如故立在那里,身形似是工笔画中的人,有黑衣反衬,愈显得纤细苍白至极,身如巫山一段云,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叫人总疑心,若是吹上一口气,此人会消逝风中,落得个风流云散太匆匆。

……但观其吞云吐雾的模样,绝没有到有进气没出气的地步。

罗浮春先是放下了心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无名火起,仿佛再次被他隔空愚弄了一般。

“师……”

罗浮春不打算就这样偷偷摸摸地暗地窥伺,但刚一发声,便想起自己此时与封如故尚在冷战,险些失了气势。

他庆幸一番,立即收声,重重咳嗽一下。

因为用力过猛,他的胸口都震得痛了。

封如故闻声回首,只见竹动风生,桐花送冷,他立于群竹桐叶之中,苍白地光艳万丈着。

他只轻轻一眼扫过来,罗浮春便生出了无限的怜惜之心,几乎是要上去嘘寒问暖了。

见来者是他,封如故不由展颜:“浮春,是你。”

罗浮春背过手,撕扯搅弄着衣袖,强自压抑下情绪,作淡然状:“嗯。你如何回来了?”

封如故笑:“在外游荡,累了。”

罗浮春:“梅花镇之事呢?”

封如故:“如一在办。”

罗浮春见他面色苍白,便疑心他其实是受伤了,不然师伯何以会如临大敌,待他回山?

可他竟不肯对自己言说,莫不是还在气自己当时雨夜弃剑之举?

罗浮春越想越气。

一月之前,明明是他有错,置落久不顾,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况且,他明明有伤在身,还不肯同他言说分毫,他罗浮春就算不是他封如故的徒弟了,总也是他相识多年的人吧?

于是,罗浮春半是担忧,半是恼怒地质问道:“你只是累了,便和师伯一起跑回来?”

封如故淡淡道:“有何不可呢?”

“你!——”罗浮春气结,“是谁在梅花镇做下恶事,是谁袭击落久,你一概不查,只知道将责任推给别人?你还算什么师父!?”

封如故点出:“你不是早就将剑还给我、要与我一剑两断了吗?”

罗浮春脸色一阵青白,抓紧袖袍,切齿道:“那落久呢?他也不是你的徒弟了吗?”

与封如故东拉西扯这许久,罗浮春一直在等待他问起落久。

然而,封如故自始至终就没问一句落久的状况。

他诘问:“你难道不想问问,落久伤势如何?”

封如故很想说,傻徒儿,你都跑出来了,落久伤势定然无碍,只是封如故知道,自己今后或许是再无缘和这徒弟如此面对面说话,便顺了他的意,乖乖问道:“落久伤势如何?”

然而,罗浮春却是彻底失望了,不作一字回答,掉头而去。

封如故在后唤他:“……浮春。”

罗浮春充耳不闻,大踏步向前而去。

封如故:“罗浮春。”

罗浮春依然不肯停下脚步,听他只字片语。

“——萧然!”

罗浮春又惯性走出几步,猛然立住,怔愕半晌,一时悲愤难言。

“罗浮春”这个名字,他叫得实在太久了。

他本名萧然,入门第一日,便得了“罗浮春”这个怪异诨名。

从此后,他不情不愿地用这诨名走踏世间。

时至今日,他竟已淡忘了自己的本名?

封如故在他背后问:“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给你、给落久改名?”

罗浮春心乱如麻,生硬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好。”

他听到,封如故在他背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与桑落久的咳嗽相比,封如故的咳嗽声微弱到委实是不值一提,是以罗浮春根本没往心上去。

因此,他也无从看到,封如故把染了一丝猩红的手从唇边撤去,拾起一枚桐叶,

“这些年,委屈你了。”封如故心平气和地望着他的背影,“从今日起,我放你自由,你也放我自由吧。……我们师徒两人,便就这样了。”

罗浮春一怔,正欲开口,耳边便袭来一阵风声。

他回身夺住来物,竟是那把封如故曾炼给他的剑。

封如故在洞前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手夹烟枪,一细薄烟徐徐而升,将他的眉眼掩在雾影之后,竟是瞧不很分明了:“……你收回去,算是留作一个纪念。”

罗浮春握着剑身,怔忡片刻。

他来寻封如故,真是为了和他吵架决裂吗?

他不是答应了落久,要同他道歉的吗?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

纵使他口中泛起层层的苦涩滋味,为保颜面,他仍是冷哼一声,仗剑转身,风卷剑穗,不时发出细碎响动。

他强逼自己,不许再回一次头。

“厌憎我吧。”待那道俊秀挺拔的身影消失至无影无踪,封如故对虚空喃喃道,“和那些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