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4页)

十八岁的孩子,怎么会对最信任的父母设防?尤其是之前,肖父肖母特意做出了妥协的样子麻痹她。肖瑾被软禁后怒火中烧,大发雷霆,她摔了房间里能摔的所有东西,想了各种方法反抗,可最后等她终于能回国的时候,一夕之间世界都变了。

木枕溪的外婆过世了,她高考落榜,人也不见踪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出国前都想好了,等我过几天回来,我就和你道歉,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胡话了。”肖瑾哑声说,“但我再没等到一个道歉的机会。”

木枕溪默然片刻,冷不丁讥讽一笑,充满了自嘲。

原来困扰她多年的噩梦,就是一个这么简单的原因,肖瑾被父母带走了,所以不辞而别,很合理,很正当,也没法儿说她不对。

她也是受害者。

木枕溪突然仰头,哈的一声。

可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分出来了黑白对错就能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木枕溪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脸上稍稍失态的神情一点一点收回,平静地说:“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肖瑾低下头,说:“没能陪你送外婆最后一程,我很抱歉。”

木枕溪眼眶倏然红了,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牙关紧咬,闷不吭声。

肖瑾假装没看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说下去,语气充满眷恋:“外婆生前对我那么好,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还老是和我说,我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国外的大学肯定是随我挑的,她对我比对你都好,经常让你跟我学学,你记得吗?”

木枕溪压着滔天怒火,非但眼眶,连眼睛里也开始充血,目疵欲裂地瞪着她。

肖瑾不管不顾地问:“我走以后,外婆问起过我吗?”

木枕溪突然炸了,道:“你不要跟我提外婆!”歇斯底里的,热泪盈眶的,像一头遍布伤疤又被重新撕裂鲜血淋漓的野兽,朝她怒吼。

肖瑾指尖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指腹,歪了歪头,很奇怪地反问她:“我为什么不能问?我也很敬爱她,我想知道她生前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我没有权利知道吗?”

木枕溪气得浑身发抖:“她留了,她留了话,你满意了吗?!”

肖瑾问:“她说什么了?”

木枕溪双目赤红,满眼泪水,急促地喘息着,才咬牙切齿地说:“她临终前,问我,你在哪里。”

肖瑾竭力忍住了哭出来的冲动,镇定地问她:“还有吗?”

木枕溪说:“有。”

肖瑾眼角微红,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木枕溪,说:“告诉我。”

木枕溪一字一顿地说:“说,你是个好孩子,叫我好好珍惜。说,她走了,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人还会对我好,让我让着点你,不要和你吵架。还说,有你在,她可以放心地离开人世。最后说,希望我们俩好好的。”

那个时候木枕溪已经被肖瑾分手一个月了,外婆不知道。

外婆到后来人经常是昏睡不醒的,要靠着呼吸机和各种各样的仪器维持生命,醒的时候很少,醒过来四处看,发现只有木枕溪一个人,就会气息微弱地问她:“肖瑾在哪里啊?”

木枕溪握着她的手,强忍着眼泪骗她,说:“肖瑾在您睡着的时候来过了。”还给外婆看她买的水果,骗她说是肖瑾买的,外婆笑了一笑,又睡了过去。

弥留之际,她一直想见肖瑾一面,亲手把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托付到肖瑾手里。木枕溪又骗她说肖瑾国外大学申请通过了,去美国办手续了,赶不回来,外婆临走的时候还看着门口的方向,希望能出现奇迹,最后遗憾地永远合上了眼,至死也没能见到她。

木枕溪抬起猩红的眼睛,问肖瑾:“你满意了吗?”

肖瑾背靠椅子,仰着头,眼里充盈着泪水,轻声说:“满意了。”

木枕溪站起来,拿着手袋从桌子那边走过来,居高临下,讽刺地看她:“收起你的眼泪吧,现在哭她也看不到了。”

肖瑾也站起来,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弯腰说:“对不起。这一声是为了当年不该冲动提出分手,口出恶言,伤了你的心。”

她直起腰,再次弯下:“对不起。”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哽咽着说下去,“这一声是为了外婆,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辜负了她的期待。”

木枕溪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接受第一声,也原谅你不辞而别。外婆的那一句你去她墓前亲口对她说,我可以走了吗?”

肖瑾挡在她面前,没挪脚。

木枕溪皱眉,绕开她,擦肩而过的瞬间,肖瑾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木枕溪回头,冷漠道:“你还想干什么?”

肖瑾突然跨过来一步,用力抱住了她,手臂勒紧,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