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6页)

这才是大宋,这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面目。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盛京越来越近。唐慎坐在船舱内,提笔写字。他写的是楷书大字,一遍遍地写着一个“谋”字。姚三不认识字,唐慎每次写完五十张“谋”字,就会再写五十张“静”字,让他拿出去扔进河里,或者烧掉。

“小东家,你写的是什么?”

“我写的,是我左右为难的心情!”

一个谋字,是为官之道,是他未来必须要走的路。

而一个静字,是他如今最后的安宁。

从决定北上盛京,拜师傅希如起,唐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他没有向唐璜说的那样,考上举人后再来拜师,哪怕这是梁诵原本的打算,是因为他从此刻开始就已经真正决定,和梁诵彻底撇清关系!

松清党人有多么招当今圣上的忌惮和厌恶,唐慎看得明明白白。他将钟泰生关在牢里二十六年才秘密处死,是因为仁慈宽厚吗?不是!是因为他知道,钟泰生不能无缘无故地死了,哪怕起了杀心,也要让钟泰生死得理所当然,死得毫无缺漏,否则天下文人的诛心之笔将会讨伐于他。

梁诵被贬到姑苏府,罗大学士终生不得重用。

当今圣上即位后,没有一个松清党人进入三省,这便是宋帝赵辅对松清党人写下的死令决书!

唐慎想要进入官场,想要当一个官,当一个权臣重官,他就必须在一开始就和松清党人撇清所有关系。身为秀才时还好,梁诵是姑苏府府尹,哪怕唐慎拜他为师,也可以说是启蒙恩师,关系没那般亲近。

一旦考上举人,若唐慎名义上的老师还是梁诵,或许就会引起赵辅的猜疑。

唐慎不敢赌,赵辅是不是一个多疑不信的皇帝,所以他要在考上举人前拜傅希如为师。直到他查明真相,能在史书上亲自为这些以死明志的忠臣重写一遍历史时,他才会对世人说上一句,对梁诵说上一句:“学生做到了。”

这便是他不曾对外人说起过的私心。

客船刚刚停靠在盛京码头旁,唐慎还没出船舱,便听到喧闹繁华的人声车马声。姚三将三个箱子背起来,与唐慎一起出了船舱。刚出门,姚三看着眼前景象,怔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惊道:“这、这便是盛京?”

哪怕见过后世繁华都市的唐慎,都愣了片刻,才道:“这便是盛京!”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楼。

车马人声喧,亭台宫宇丛。

下了客船,姚三找来一辆驴车,将二人拉到临近的牙行。

盛京的道路宽敞无比,从码头到坊市的道路,哪怕八辆马车也可并驾齐驱!虽说是三月,盛京还未彻底入春,但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吆喝声也从未停过。二层小楼,三层高楼,姚三掀开车帘,瞧见一栋四层高楼,他发出惊叹声。

赶车的车夫笑道:“二位客官听口音不像盛京人,是从南边来的?”

“我们从姑苏府来的。”姚三道,“这是何地,竟有四层楼!”

车夫骄傲道:“这是咱们盛京最大的酒楼,名为千里楼。”

唐慎想到:“千里楼?可是取自‘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千里楼?”

车夫道:“被您说中了,小公子原来是个读书人。”

车夫将二人带到牙行。盛京虽然富裕,物价很高,但唐慎也不差钱。有钱好办事,不像刚到姑苏府时那般拮据,唐慎让牙郎找了个地段好点的、宽敞点的院子,每月花五两银子将这院子租下。

姚三有点心疼:“这是什么院子,竟然要五两银子!”

唐慎琢磨着:“姚大哥,不如我们买个院子。”

姚三睁大眼:“小东家,那牙郎可说了,光是这个院子便要四百两白银才能买下!”

唐慎想了想:“也对,若是我殿试中了前三甲,会有御赐的宅邸。不用急着买宅子。”

姚三:“……”

总觉得小东家说的话他听不大懂呢。

不对,小东家一定能中前三甲!

……应该吧。

姚三忙前忙后,将院子打扫干净,又去买了一些必备的东西。

当日傍晚,唐慎梳洗打扮了一番,他带着名帖和梁诵的信前往傅府。傅希如的名声在盛京也十分显赫,唐慎多问了几个人,就找到了傅府。然而这次他并没有直接拜访,而是将自己的名帖交了上去,同时送上了梁诵的亲笔信。

“在下姑苏府唐慎唐景则,明日再来拜会傅大儒。”

门房收下名帖,唐慎转身离去。

等到第二日,唐慎一大早便梳洗妥当。姚大娘不在,他只能简单地用锦带将自己的长发系在脑后,系成一束。从提箱中找出特意带来的苏绣锦袍,手里拎着姑苏的特产点心和一盒肥皂、香皂和精油,唐慎和姚三来到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