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睡眠。

雪喂她喝下昆仑之巅的雪水,用雪莲的汁液擦拭她的全身。她的身子先是发青,然后煞白透明得仿佛可以透过肌肤看到血脉的流淌,缓慢地,一种贝壳般的粉红色透出来。

她的面容粉嫩红润。

恍若新出生的婴儿般绽出夺目的生命之力。

她醒了。

当她睁开眼睛时,暗夜罗握得她的手发疼。他喘息着盯紧她,眼底满是血丝,殷红殷红。

她温婉地抬起手,吃力地爱抚他的脸庞:

“罗儿,你为何如此疲惫。”

暗夜罗将脸埋在她的手里,喘息滚烫:“告诉我,你再不会离开。”

她颦眉:“我又病了吗?”

暗夜罗颤抖道:“每次看不到你,我愤怒痛苦得恨不能将世界摧毁一千次一万次!”

她微笑,温柔如大海上的阳光:“傻罗儿。”

暗夜罗低吟道:“我什么都可以原谅,只要你再不离开。”

她轻叹:“傻罗儿啊,我为何会离开你呢?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弟啊。”

“不——我不是你的弟弟!”暗夜罗惊栗。他不要历史再重演一次。

她怔住。

暗夜罗吼道:“我不是你的弟弟!你答应过要嫁给我!”

她苦笑:“姐弟如何成亲呢?不要说孩子话。”

“姐弟又如何,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为何不能成亲结为夫妻!”红衣狂怒地飞扬,暗夜罗面容扭曲,低吼声在地底层层震荡开来。

“那是乱伦的罪名。”

“罪名?!”他狂笑,“所谓罪名不过是世人强加的称谓,待我将世人尽数杀净,看看有谁会来嘲笑指责!”

她胸中满是疼痛:“我们毕竟是姐弟。”无论怎样说来,她和他都是血亲的姐弟。

“如果我们不是姐弟呢?”

暗夜罗突然问。

她摇头苦笑:“不可能的。”

他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如炽:“不是姐弟的话,你就会接受我,嫁给我对不对?!”

她微震,眼睛渐渐湿润。

“你在意的,不过是我和你之间的血缘。”他紧紧盯着她,“那解决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他伸出右腕。

一股血箭自腕部动脉急射而出!

鲜血冲上石壁顶端,然后又溅落下来,满地鲜血,血花迸碎,血的腥气顿时弥漫充斥,浓重令人窒息。

她扑过来,惊骇地喊道:“你疯了!你在做什么!”她抓住他右腕血脉,汩汩殷红的鲜血渗过她的指缝流满床榻。

血流得过多,暗夜罗虚弱微汗:“让体内的血流干,这样,你我再没有血亲的关联。”

“你——”

泪水在她脸上奔流。

暗夜罗用淌血的右手捧起她的脸庞:

“嫁给我。”

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他的手腕针扎般疼痛。苍白的面容,殷红的朱砂,暗夜罗邪美而多情。

“嫁给我,作我的娘子。”

******

“明天宫主成亲,今晚赏你们些酒菜!”

水牢中,暗河弟子将菜碟碗筷扔在地上,互相谈笑着即将的婚宴,对宫主突然宣布成亲无不感到兴奋好奇。

战枫盘膝而坐。

他背脊笔直,右耳的蓝宝石透出森森寒意,肩上的头发幽黑微卷,隐隐挂着幽蓝的冰霜。

他听到暗河弟子们谈论婚宴。

他听到如歌的名字被提起。

然而,他漠然得好似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雪扔给他一个馒头:“吃饭。”

战枫没有动,身边的天命刀却清吟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泓蓝的弧线,将馒头接住。

他睁开眼睛。

眼底是一片骇人的幽蓝,带着结冰般的残忍冷漠。

他吃着馒头。

动作极慢,仿佛他吃的不是热腾腾的馒头,而是一块生铁。

雪打量他半晌:“你进境蛮快,魔功很适合你。”

战枫道:“给我最后的口诀。”

雪道:“已经给了你。”

馒头里夹着一张纸条。战枫展开来,他默念一遍,然后,纸条在他手心燃起黯蓝的火苗,变成灰烬。

两人再无对话。

雪开始抚琴。

地底阴暗,他却仿佛昆仑之巅灿烂的雪光,晶莹耀眼。他的白衣洁净如新,似乎人世间没有任何污垢可以将它沾染。

优美的十指。

飞舞在通透的红玉凤琴。

乐曲渐渐低回,渐渐高亢,渐渐无声。

突然——

琴弦断!

雪的指尖沁出血珠。

望着那颗血珠,雪怔了良久良久,绝美的容颜露出忧伤的表情。

******

婚宴没有在暗河宫举行。

已是初夏,天空蔚蓝如洗,洁白的云丝淡如烟雾,山间开满芳香的野花,青草茵茵绿绿。左边有一挂瀑布从山顶奔腾而下,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气势磅礴,白雾翻滚,氤氲升腾。右边却百转千回蜿蜒成一条小溪,溪水明澈欢快,鹅卵石在潺潺的溪底闪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