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如果远距离点燃天坑呢,我们不靠近它,你觉得可行吗?”当他们终于回到了瓦利斯号的船舱,耶戈尔坐在医药箱旁翻找止痛剂,突然发问道。

游竞思考了一下,说:“不行,远距离难以控制明火,很可能不会直接点燃天然气,反而会形成爆炸烟云,那时候这颗星球基本就完蛋了。”

耶戈尔点点头,又陷入沉默的思索之中。他皱着眉头苦想的时候,那种在他身上常见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威压就仿佛一层薄薄的阴影在光芒之下悄然退去,变得恬然而温雅,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他。

游竞正呆呆地看着他,耶戈尔又抬头了,语调温柔地叫他:“游竞,过来一下。”

在执政院里,耶戈尔这个老古板从来打死不肯叫他名字,规规矩矩地言必称执政官。若不是两个人落难到这颗小行星,游竞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从他嘴里听到那两个发音。

他不假思索,走到耶戈尔面前,弯下腰问:“要帮忙吗?”

他还没说完,只感觉什么东西猛然刺痛了眼睛,整个身体随即被无力的酸麻感所充斥,脑袋仿佛迷了雾一般晕晕乎乎。

耶戈尔及时地扶住他的背,撑住游竞的身体让他缓缓地靠在椅子上。他放下手中的麻醉喷雾,沉默地盯了他一会,然后一瘸一拐地转身往外走去。

轰然倒地的声音传来,他的脚步一顿,侧过头来,有一只手握住了他完好的那支脚踝。

游竞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匍匐在地上,颤抖着往前挪动,却死死地拉住了耶戈尔:“你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睥睨下来,眼神像把淬毒的匕首一样锐利,似乎时时刻刻准备着开膛破肚,将他惶恐的心肝生生挑出来。

他对面的人,虽然是站立着,却畏缩得像一片风中枯叶,一张胖脸上渗出大颗的汗珠,为自己争辩道:“喀戎草的事情泄露了!原本以为只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要播种的草籽,处理掉就算过去了。但是我派人追查下去,发现了这个……”

他举起自己又粗又短的手指,手指间捏着一枚颜色浓重得如同星空的蓝宝石戒指,在晦暗不明的灯下,流光像箭矢一样划过切割的表面。

胖子惊恐地瞪大眼睛:“执政院的人知道了!如果只是秘书长还,不止是秘书长,还有执政官……执政官他是游家的人啊!如果游竞开始调查这件事,那一切就全完了!

“所以你打算灭口了?”男人沉着地说,他的语气如同深水一样,谁也听不出什么来。

那个胖子硬着头皮说:“我指派的人很专业,飞船会毁得干干净净,只要船上的人死绝了,那么瓦利斯号的事故、和喀戎草的秘密,没人再挖得出来!”

“死绝?你知道船上有谁吗?”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仿佛是在诚心请教一个问题。

“是,秘书长也在船上!但我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多拖延一秒,就多一分消息泄露的危险。”胖子崩溃地喊出来,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带着绝望的祈求,“元老大人,您说过要防备耶戈尔,您也知道他没那么可靠不是吗?就算杀了他也不会对我们有多大的坏处的。”

赫连定鹰隼一般的侧脸在阴影中渐渐浮出来,他缓缓地走到胖子面前:“副会长先生,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无论是你这个自以为不可缺少的人物,还是喀戎草贸易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利润,在我看来,都是可以随时丢掉的小棋子。但是耶戈尔,无论他怎么乖僻、叛逆、阳奉阴违,他都是赫连家的人,是……我的弟弟。”

他眼中猛然露出杀戮者的凶光,胖子惊恐地抬起头,僵在那里,脸上万分惧怕的表情定格,片刻之后,他缓慢而沉重地倒下,手脚抽搐着,嘴里涌出血沫来。

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门外守卫的几个侍从轻手轻脚地进来,熟练地开始清扫现场,处理那具尸体。然后,拉西莫夫被拖了进来。

憔悴的总督大人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尸首。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干净,喃喃道:“下一个是我,是吗?”

赫连定微笑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放松:“怎么会呢,总督先生。从一开始,你就很配合我们,虽然不太情愿,但你比副会长先生老实多了,也没什么别的心思。”

拉西莫夫低声说:“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我保证你会过上那样的日子。”赫连定无需示意,一个侍从把那把处理过的凶器递到总督面前,那刀上冷冷的杀意让拉西莫夫一个哆嗦。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接过刀,就相当于把所有的罪责都担在了自己身上。

“你杀了副会长,是因为多年来他胁迫你制毒,现在又谋杀了执政官,你忍无可忍。”赫连定的声音并不强硬,但是不容反驳,“元老会非常明白你的情况,你是个懦弱、胆小但良心尚存、最终奋起反抗的可怜人,你去自首的时候,我会给大法官上建言书,请求他从轻判决。你要知道流放也分很多种,有的边缘星球与世隔绝,风景美丽,宛如世外桃源,和刻耳柏洛斯完全不一样,人在那里会过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