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放估计他嘴里就没什么好话,问:“什么进展啊又?”

韩小功在电话里问:“你俩在干嘛啊?”

秦放说:“吃饭啊,你有事儿?”

韩小功欠欠地又扬着语调又问了句:“和谁啊?”

“和我室友,”秦放又问他一次,“有事儿啊?”

刑炎从旁边看过来,跟秦放说:“他没什么事,不用理。”

韩小功又轻轻笑了一声,道:“啊,没有,我没事。”

秦放于是问:“那我挂了?”

“好,拜。”韩小功说。

秦放也跟他说:“拜。”

挂了电话之后秦放把手机又放回刑炎手边,笑了声说:“他可真闲。”

“他确实闲,”刑炎说,“除了拍照没别的。”

“真潇洒。”秦放摇了摇头说。

那三个赖货眼见着要喝不过刑炎了,后来开始耍套路,藏的赖的都有,不想让新加入的这位朋友把他们仨都秒了。

刑炎再能喝,最后也稍微有点多了。眼底有些红,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出了门秦放指了指那仨人,说:“你们这仨坑货。”

沈登科嘿嘿笑得很贱:“我们这是热情。”

刑炎坐在副驾,拉过安全带系好,他喝多了话不多,稍稍低着头,比平时更安静了。秦放问他什么他就“嗯”或者轻轻摇头,反应比正常慢,眼神偶尔迟钝。

华桐和刑炎在一个宿舍区,秦放得先把他俩送回去。

到了宿舍楼下,华桐嘻嘻哈哈说了几句下了车,刑炎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没动。秦放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碰了下他胳膊:“炎哥?”

刑炎慢慢睁开眼,秦放又道:“到楼下了。”

刑炎向外面看了眼,却还是没动,又闭上了眼,低声道:“我想转转。”

秦放眨了眨眼,笑了声,之后点头:“行,那我先给他俩送回去。”

给后座那俩室友也送了回去,秦放没急着走,车就停在楼下,问刑炎:“想去哪儿转?”

刑炎轻轻摇了摇头。

秦放感觉刑炎喝多了还怪可爱的,他的迟钝跟平时有点反差。秦放也没再问他,把车开了出去,没有什么目的地,就不快不慢地开。刑炎本来是看着车窗外面,过会儿转了回来,看着前方,突然开口问秦放:“喜欢这么转,还是我带你转?”

“那毫无疑问啊,”秦放半点犹豫都没有,“没有可比性,这有什么快乐,我喜欢你的车。”

刑炎侧过头看他,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秦放是个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朋友,挑不出他什么缺点来,任何方面都让人觉得舒适。平时他挺开朗,跟谁都聊得来,但就像现在刑炎喝多了有些沉闷不想说话的时候,秦放就安安静静带他一圈一圈地转,把车开到外环,一句话都没有,完全不吵。

后来秦放把车停在河边,开了车窗,熄了火。

河沿有晚饭后散步走圈的小情侣和一家三口,小孩子捡了块小石头扔进了河里,河边小灯周围有很多飞虫。刑炎看着那边,慢慢开口:“其实今天原本我们四个应该在一起吃饭。”

“嗯?”秦放看他,“怎么?”

刑炎问他:“今天几号?”

秦放看了眼手机,说:“九月六号。”

刑炎还是看着河的方向,水在白天有多温柔,在夜晚就有多黑暗恐怖。但好在河边有昏黄的小灯,这让一切都显得宁静了。刑炎清了清嗓子,点头道:“嗯,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没家了。”

秦放心里一咯噔。

刑炎说:“太久了,麻木了。”

秦放抿了抿唇,片刻之后轻声问:“你们……”

“我们怎么没家的?”刑炎替他把话问完。

秦放点了点头。

刑炎说:“化工厂爆炸。”

刑炎说起这些来挺平静的,他会说这些可能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也可能仅仅因为今天他喝了酒。

化工厂爆炸,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很容易就压下去了。抚恤金给了一大笔,但省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从那天开始,完整的家庭变得残破,这样的家庭有太多个了。幸运的小孩子还能留个单亲,不幸的小朋友就只能学着自己长大。

有被长辈接走离开那里的,也有根就长在那里离不开的。寄人篱下小心生活,等到长辈也去世,就只能跟相同境遇的同类凑堆结伴,一起野蛮成长。

“韩小功是最挨欺负的,”刑炎拧开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因为他长得最漂亮,而且长得像小姑娘。”

“确实,”秦放点了点头,“这样的男生很容易挨欺负。”

“他就知道哭,”刑炎嘲讽地笑了声,“几乎每天都哭着回来,有一次被人扒光了,屁股上还有个鞋印。”

秦放皱了眉,没忍住说了声“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