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银医铃(三)(第4/4页)

薛闲虽说不怕寒,但还是能辨得清冷暖的。热烘烘的袖炉贴上手掌时,他抬头扫了眼那间宅子的门额,上面写着四个字——江氏医堂。

后来有一年,他偶然经过宁阳,便趁着无人察觉,堂而皇之地入了江家院子,将那只铜袖炉和一小袋金珠搁在了石桌上,又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这次他又至宁阳县,想起江家医堂,便打算顺路看一眼,谁知便看到了那么个破败景象。昔日的红漆木门和院里的药圃已然面目全非,只剩下江世宁这么一只孤魂野鬼。

他便顺手又帮了一把。

毕竟这世间并不全是刘师爷那样脏心烂肺之人,有人忘恩负义,也有人知善念德。

薛闲扫了眼屋外的大雪,将背倚靠在佛像上。

江世宁忽地问道:“走前,你让我在门边等着,你在那大师桌前鼓捣了些什么?”

薛闲懒懒应了一声,道:“顺手留了点东西,算是答谢他帮我拿回金珠吧。”

他留给玄悯的不是别的,是他原身的一片龙鳞。好歹是真龙之体的一部分,虽说不至于活死人肉白骨,但比起山参灵芝可金贵多了。那秃驴身体带恙,虽不知是什么缘由,但有龙鳞下药,也多少会有些帮助。

龙鳞普通人看到自然是认不出的,单看起来,就是枚圆形的薄片,榆钱大小,泛着青黑的光泽。只是隐隐会散发出一些特别的味道,像是雨水打在山石上泛起的潮湿味,还有些……说不上来的鲜甜味,像是刚剥开的剔透的虾。

薛闲默默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嘟囔道:“我有点饿。”

归云居二层的上房里,玄悯依旧闭目坐在桌前,维持着薛闲走前的姿势,半晌未动。

他桌前摊着一方黄纸,纸上有搁着薛闲留下的那枚龙鳞,那股特别的味道就这样缓缓地散开,浮在空中,飘到了他的鼻端。

玄悯眉头一皱,倏然睁开眼,颈侧那枚蜘蛛般的痣也悄然变回原样。

他垂目扫了眼桌面,只见桌前黄纸上被人涂了几个狗爬般的大字:“灵药,可治百病,爱信不信。”

玄悯拈起狗爬字旁躺着的那枚黑色圆片看了一眼,又忽地想起什么般,从怀里摸出一张叠过的薄纸。

他将纸展开抚平,就见起首便写了两个字:寻人。

在这两字旁边,刚巧画了一枚黑色的圆片,同桌上这枚一模一样。

寻人……

玄悯皱着眉,仔细对比了一番,又重新将薄纸叠起收好,捏着那枚被人留下的薄片,在烛火下静静坐着。

窗外,寒风裹着大雪,细细索索地打着门楼。

不论是山间小道还是城中窄街俱是一片深黑,漫漫而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