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吃过午饭,许睿被赵一阳和上官煜堵在了教室后面的墙角。

不想引起周边人的瞩目,赵一阳压低声音,语速又急又快:“靠,许睿他妈的是不是你把消息传出去的?”

去食堂吃饭,他们一路上都听见有人在聊池野休学的事,笑嘻嘻乱猜的有,阴阳怪气造谣的也不少。

许睿背抵着瓷砖,双手举在头两侧,做出投降的姿势,连连摇脑袋:“真不是!我脑子又不是用棒槌做的,我是喜欢别人都听我说话都关注我,但池哥的事我怎么可能拿出去乱传胡说?而且,”他脑袋垂下去,低落几分,“而且,两年,他妈这么长时间,我们不仅一点忙没帮上,甚至连知都不知道,这兄弟做得真他妈差劲!”

是啊,真差劲。

赵一阳往后退了小半步,心里难过得厉害。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回到了躲在谈话室门外偷听的情境里,心里五味陈杂,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生活为什么这么难,命运太不公平了——可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吗?什么用也没有。

许睿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当时……池哥从谈话室出来,我都想好了,就说,池哥牛逼。但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我竟然都哑巴一样没说出来!”

赵一阳也泄了气:“我当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比你还没出息,连要说什么都没想好,靠。”

三人一起垂头丧气,最后是上官煜说话:“我们,做点什么。”

许睿手贴在瓷砖上,指甲抠着上面的细缝,“我赞成。等池哥休学走了,就不来学校了吧,我们毕业前他肯定不来了。这他妈,再见不到了……拍毕业照都没池哥,老子青春不完整!”

赵一阳被这句话激的眼圈红了,又骂许睿:“你他妈能不能别煽情!”色厉内荏,嗓子哽咽。

上官煜是三人中最沉静的,他看看吸鼻子的许睿,又望向红了眼眶的赵一阳:“所以,我们一定要做点什么。”

许睿说话带了鼻音:“就我们三个?闻箫呢,我们拉他一起?”

赵一阳回头,朝最后一排、一个人占了两张课桌的闻箫看过去。

闻箫正趴着午睡,屈着的手臂横了一部分在旁边空着的课桌上,露出的一点侧脸线条精致又清瘦。搭在桌面的手指姿势随意,能看见指节上对称的两处血痂。

收回视线,赵一阳有了些猜测,思索一阵,“闻箫……应该比我们知道得早。他情绪状态不太行,这次就不拉他一起吧。”

许睿和上官煜相信赵一阳的判断,再加上闻箫那个状态他们看在眼里,哪儿只算“不行”?中午吃饭没胃口,走路会无意识地盯着某一处发呆,做题时会突然停笔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几个人聊天的时候,闻箫也会突然放空,像是灵魂和身体根本没在处。

这种状态他们都很担心,但面对闻箫……大家虽然一起玩儿了将近一个学期,开玩笑什么的没问题,但他们总觉得如果刨根问底去深究,就有点不敢。

也不是害怕,就是下意识怂。

商量完,三个人各回自己位置准备午休。不过因为心情太复杂,根本睡不着,只好拿了题集出来刷题混时间。

午休要持续到一点五十五,这么长的时间里,通常睡觉的睡觉、刷题的刷题,翻追星杂志和漫画书、悄悄打手游的也不少,所以教室里窸窸窣窣的低低讲话声一直没停。

有几个正讨论高中三年成绩的问题,其中有人声音有点大,隔着大半个教室都能听清楚。

“我不懂为什么我初中成绩好,高一进校也学得快,可高二开始过山车,越来越差,我害怕我高三继续退步怎么办?要是我期末考试掉出班里前二十五,我妈非扒了我的皮!”他明显很发愁,“张思耀,要是我像你这样成绩一直很好,还愁什么?”那人话锋一转,“不过你也惨,以前总是班里第一,现在永远第二,被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叫张思耀的人正拿着根红笔订正错题,本来就没耐心跟人浪费时间叨叨,现在被戳到痛处,下意识朝闻箫望过去,见他趴着在睡午觉,一时间心里更是嫉妒又气急。

但他话说得还是一副耐心宽慰的模样:“你不是还在班里二十几名吗,不错了。”他又看了眼闻箫的方向,“你看池野,中考成绩逆天,多辉煌,结果还没进高三,就天天逃课,不知道在学校外面乱搞了多少恶心事,现在得了个休学的下场,活该。嗐,和这种垃圾对比对比,有没有得到安慰?”

他这句话没控制音量,教室里醒着的人几乎都听见了,不少人朝张思耀看过去。

赵一阳三个一听,差点没炸,正想起身,却先听见了动静。

椅子后移,闻箫站了起来。

因为没有架上细银边眼镜,他的眉眼清晰,漆黑的眸色很沉,仿佛无垠冰雪覆盖下的荒原,肤色冷白,唇线绷紧,让他浑身裹着一层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