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四月十一号,我和严行到成都。

沈致湘在成都办婚礼——是的,和他结婚的人是杨璐。一见面沈致湘就狠狠在我肩膀上砸了一拳:“你他妈要把我吓死!”

“对不起对不起,”我心虚地道歉,“我当时……迫不得已。”沈致湘知道当年的事,后来我便实话告诉了他当时是想去杀严永宽,但没说是因为代替严行去杀。

“你再迫不得已也不能他妈的犯罪啊,你这么多年书白读了?故意杀人你知道么,不死也蹲个几十年,你疯了?!”

我点头哈腰:“当时脑子一热……”也只能这么说。

然而沈致湘话锋一转,又问严行:“你也不拦着他?”

严行:“我……”

“他拦不住,”我赶紧说,“当时他手机身份证都被我顺走了。”

“不是,本来是我想动手,”严行低声道,“张一回替我去了。”

沈致湘看着我们两个,沉默了。

直到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他的车,我们三个分别坐好,沈致湘才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沉沉叹了口气:“拿你们没办法。”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道:“我看我就是被你两个轴蛋传染的。待会儿见了杨璐,说话悠着点……她离过一次婚了。”

我和严行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讶。

杨璐和我们同级,今年应该26岁,没想到竟然已经离过婚了。

“那……”我小心地问,“有孩子吗?”

“没,她前夫生育能力有问题,说是精子活力低下。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娘家人赖她,吵来吵去就离了。”

“哦……这就好啊。”否则沈致湘年纪轻轻就成了继父。

“我爸妈不同意,”沈致湘无奈地耸耸肩,“说我娶个二婚的不像话,我是没办法了,这次婚礼他们也不来,到时候女方那边的亲戚问起来,你俩多帮我解释解释,就说……我爸妈身体不好。”

“嗯,你放心。”

严行抓着我的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致湘开车把我们带到一家川菜馆,进包厢,杨璐站起来迎接我们。好几年不见,她变得成熟许多,打着卷的栗色长发挽在耳后,耳垂上两枚银色羽毛耳钉,淡妆。

“好久不见啦张一回!”杨璐热情地招呼我,她的语气让我恍惚了一下,我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她就总是这样,活力十足地同别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说。

她目光一转落在严行身上,顿了几秒,向严行伸出手:“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太好了。”

严行同她握手,笑着说:“嗯,太好了。”

落座,杨璐把菜单递给我们:“你们点吧,我在减肥呢,哎明天要穿婚纱了,我这肚子上的肉还在,愁死了。”

严行摇头:“你不胖啊。”

“哈哈,你就别吹我了吧,你这么瘦,”杨璐摆手,“你们吃你们的,我喝点茶就行。”

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豆腐脑花,荷叶酱肉,粉蒸肉,肥肠鸡……沈致湘夹起一块粉蒸肉,用碗接着凑到杨璐面前,欠嗖嗖地问:“真不吃?”

“不吃!”杨璐推开他的脑袋,“你也小心点我跟你说,吃多了你那西服也穿不上。”

“还真是,”我打量沈致湘,“你刚回国那会儿还一身肌肉呢,现在……”

沈致湘眉毛都竖起来:“现在什么?”

我实话实说:“现在好像肌肉松了。”

杨璐哈哈大笑,笑完冲我们扬扬下巴:“你们不知道沈致湘多能吃……不过我看你俩以后也要发福。”

严行诚恳地点头:“我才到重庆三天,重了一斤。”

“张一回喂得好嘛,”杨璐笑,“挺好的,你是太瘦啦。”

我们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我们实在太久没有聚到一起了——多久了?上一次我们四个一起出门,好像还是大一的时候了。那是七年前。此时此刻我看着沈致湘和杨璐,他们都变了,气质不仅更成熟,外貌、语言也多多少少带了岁月侵蚀和社会打磨的痕迹。再看身边的严行,他也变了,那些没有缘由而无处发泄的痛苦,最终都深深融进他的眼睛里,变成一段沉沉的目光。

“来,走一个,”沈致湘举起手中的啤酒,语气感慨,“时间真是过得快。”

杨璐也举起茶杯:“我就以茶代酒啦。”

三个易拉罐和一盏茶杯碰在一起,“叮”一声响得清脆。饭店包厢融黄的灯光落在我们身上手上,一片轻软,仿佛在安慰我们经历过的那些分别和痛苦。仿古木窗旁一大盆月季开得正旺,粉中透红喜气洋洋,似乎又是某种预兆:看吧,我们还是能幸福的。

第二天,沈致湘和杨璐的婚礼。

沈致湘一身黑西装剪裁精良,加上他本身个高肩宽,整个人英气勃勃。杨璐呢则是一袭象牙白色鱼尾裙,手捧花束,温婉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