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天,北京开始下雪。天色阴沉,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一瓣一瓣清晰可见。是一场大雪。

沈致湘从杨璐那儿借来了锅,还顺来一瓶酒,笑着感叹:“璐璐室友牛逼啊,家里绍兴开酒厂的,送她们寝室每个人两瓶桂花酒。”

我去食堂买了一份炒青菜,两份米饭,暂时放在暖气上。沈致湘往锅里倒上水,然后把酱肉放进去,盖上盖子,插电。

“来,咱俩先尝点,”沈致湘不知从哪弄来两只一次性纸杯,“璐璐说这酒一瓶三百多呢。”

桂花酒是黄澄澄的颜色,我低头,闻到一阵淡淡的清甜味儿。

我抿了一口酒,只有一点点辣,但很香,唇齿间都是那种特殊的清甜,不腻,香得沁人心脾。

这种味道……

好熟悉。是在哪儿闻到过?桂花酒。

桂花酒。桂花。

北方没有桂花,我没见过桂花,也没有闻过真的桂花的味道。可这桂花酒的味道为什么令我如此熟悉……

是——是严行。是他的沐浴露的味道。我只闻过一次,那天晚上暖气停了,我把一床被子借给严行,身上就只剩一床三斤的被子,整个人冻得打哆嗦。

然后那天晚上我和严行睡在一张床上——是那天晚上吧?是的。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大概是高二的时候吧,我的作文不好,就去学校的图书馆随便借了本小说。之所以说是随便借的,是因为我既不了解那个作家,之前也从未听说过这本小说。我不过是随意翻了翻,发现这本小说的语言十分华丽,用了很多令人炫目的词汇,所以就决定借它。

结果当然是没看懂。

没看懂,却一直记得其中的一句话:

“有一天男人用理论和制度建立起的世界会倒塌,她将以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存活。”

嗅觉和颜色。我低头,深深地嗅了嗅那桂花酒。

“哎?”沈致湘惊讶地说,“都辣出眼泪了?我咋觉得没多辣啊……”

我吸吸鼻子,仰头把杯子里的小半杯酒一口饮尽:“不辣,是我刚才想打喷嚏没打出来,憋得。”

沈致湘带的酱肉实在是很大一块,我们俩中午吃一顿,只吃掉不到四分之一。

“晚上接着吃!”沈致湘豪爽道,“这么多呢!哦,没准儿严行晚上回来,还能吃顿宵夜。”

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明天要报道了,也就是拿着学生证去辅导员那儿注册盖章。严行也该回来了吧?

然而晚上我和沈致湘又吃了一顿酱肉,沈致湘是个会吃的,他从隔壁寝室的重庆人那儿抢来袋火锅底料,用杨璐的锅煮起了火锅。我们慢慢地涮酱肉,涮菜,涮粉丝。一顿饭从八点吃到十点。

可严行还是没回来。

我洗了澡,又把寝室收拾干净,已经是十一点过了。严行没回来。

“啊——”沈致湘打了个嗝,正在和杨璐通电话,“璐璐,我好撑啊。”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致湘憨笑两声:“这还不简单,明年过年跟我回东北吃。我们家,绝对肉管饱!嘿嘿,我们那儿的菌子也特好吃,还有米饭也好吃……”

我缩在被子里,盯着手机屏幕上,我和严行的聊天记录。

我想发条消息问严行:天这么冷,你去哪儿了?

但我又强迫自己放下手机,我已经明确拒绝了严行,我不应该再去招惹他了——哪怕只是作为室友的关心,都不合适。我不想变成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我和沈致湘一起去辅导员的办公室注册盖章,杨璐也在。

沈致湘和杨璐为了两条同款不同色的围巾,沈致湘的是黑色,杨璐的是粉色,连围巾的系法都一样。

辅导员看着他们俩,笑了:“是不是该说恭喜你们俩呀?”

“谢谢您。”沈致湘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好啦,”辅导员在他们俩的学生证是扣了章,看见我就在他们身后,便开玩笑地说,“张一回,严行没和你一起来?”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心想难道辅导员看出了什么?!

“没,他没和我一起。”我说。

“哦,”辅导员倒是没再说什么令我胆战心惊的话,给我的学生证也扣了章,“那你们互相提醒着来注册啊,我怕有人不看群里的通知,就忘了。”

“好……”

走出辅导员办公室,杨璐牵着沈致湘的手,说:“就是呀,你们寝室那个帅哥呢?”

沈致湘一脸悲愤,举起被杨璐牵着的手:“你牵着我,却想着别的男人?!”

“哎呀,”杨璐笑了,在沈致湘胳膊上砸了一拳,“我就随便问问嘛。”

沈致湘:“我不管,你这太过分了,我心里难受了……”

杨璐笑眯眯地:“好啦好啦,帅又不能当饭吃,你最可爱了……”